不知走了多久,只见四周人烟渐稀,原本高楼林立的繁胜渐渐沉去,一片秀林悄立,流光溢彩之中,一溪蜿蜒的河流似在寻迹探幽,穿入风色秀林之中,不见了踪影,也许只有进入其中,才能觅其狡黠的踪迹。
入林不久,余一衫依稀中看到山川之上,似有一座阁楼。再走近,那阁楼才逐渐显现出了样貌。此时楼门之外,一个清瘦的人影正早早地便伫立在那里。
“朱惆。”姚天对着那个人淡然道,算是问候了。
朱惆依旧是一片谦和,恭敬地拱手道,“姚执令。这位是?”
“这个孩子名叫余一衫,被盗的清疏笛就在他的身上。你带他去见律主吧。”姚天解释道。
朱惆听闻清疏笛,脸上顿时变得严肃起来。想到律主前日吩咐自己的事情,便明了了。他对着余一衫微微一笑,“孩子,你就是那个引动清疏笛的人?”
余一衫见面前之人,虽然看起来只有三十岁上下,但是他也不能确定。“朱叔叔,是的。”
姚天似乎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在一旁插言道,“朱惆,人我已经交给你了。那边门中尚有诸事缠身,我便先告辞了。”
朱惆送走了姚天,便回头引着余一衫进入了律阁。“这律阁,建立至今已有千余年的历史了,今天除了律主和我这个仆人,却是终于迎来了第三个人。”他不似姚天一般不善于交谈,一边走,一边感慨道。
“朱叔叔,你在这里多久了?”余一衫本性上也是一个活泼的人,见朱惆开口,便随之开口问道。
朱惆笑了笑,“比你早不了几日。以前这里并不是我负责的,负责这里一切杂物的人叫岳清封。”
余一衫也似乎早已知晓,其实近几日发生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并不难理解。为什么岳清封被叫做叛徒,他的身上又为什么有清疏笛,加上此时朱惆的话,事情的前因后果一目了然。“朱叔叔,律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呀?”
他在离开向平村之前,海承便跟他讲过在浩寒阁,除了掌门之外,还有律主的存在。不过却十分神秘。而面对神秘的人,余一衫总是有着一股本能的好奇。
“律主,乃是四律的主人,身份尊贵,修为高深。但是如果抛开他的身份,能为,却也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朱惆仔细回忆了一遍这几日与律主的相处,觉得如果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就是律主,一定会认为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隐居在此而已。
“哦。”余一衫应了一声,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期待,“这么说律主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吧?”
朱惆笑了笑,“这个问题,就等你见了律主,自己去想吧。”话音刚落,他们来到一个阁楼前,虽然阁楼一样高耸,但是比起外面却是略显矮小,有些平平无奇。
朱惆上前叩了叩门,轻声道,“律主,余一衫带到。”
“请他进来。”一个平和的声音响起。朱惆应了一声,转身对余一衫说道,“你进去吧。此事乃律主之事,他人不可旁听。我就先走了。”随后便不紧不慢的离开了。
余一衫想到,自己就要见到传闻中充斥着神秘与高高在上的人,心中不禁一阵彭彭直跳,怯怯的推开了门,鼓起勇气抬头一看,只见一片香炉台前,一个白衣男子正背对着他站在案前,双手捧着几支香,轻轻地插在炉上。
他转过头,余一衫这才看清他的面貌。平平无奇的样貌下,似乎含着一丝和善的危险,虽未说话,但是已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律主!”余一衫却不敢大意,怯怯地有模有样的做了一个拱手的样子。
律主缓步来到他的身前,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被律主的目光扫视,余一衫感觉到了一股压力,轻轻的低下了头。那目光似乎要穿透他的身体,在他浑身上下反转几次,这才离去。“孩子,不要怕,你叫余一衫?”
“是的。”余一衫应道。再次鼓起勇气抬头看了看律主,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令他原本紧张的心缓和了不少。
“清疏笛在你的身上?”律主口气温和,就好像是亲人的询问一般,而不似初见姚天那般质问的语气。
余一衫将清疏笛唤出,安静的躺在他的手心。律主眉头一条,伸手探了探清疏笛,但是清疏笛却无回应,似乎已经不认识他了一般。他叹了口气。自己自从接任律主以来,便一直与四律器作伴。已经数不清度过了多少个日夜。如今清疏笛再也不回应他的查探,他便知道,清疏笛从这一刻起,已经有了新的主人。虽是注定,但是仍不免有一丝惆怅。
律主长叹一声,似是在与这个老朋友告别一般:“好好善待它吧。它会是你一生的伙伴,就算亲人都背叛你,它也不会。”
余一衫心中咯噔一声,连忙道,“一衫听闻清疏笛是浩寒阁的至宝,世世代代都由律主保管。一衫与它相遇,不过是偶然。如今见了律主,自然是要原物奉还的。”
律主笑了笑,“没错,四律器确实一直都由律主保管,但是如今它已经遇到了自己的主人,就自然要伴随主人一生了。也就不需要我来保管了。”
余一衫震惊了,虽然他也听说过宝物认主,就会永随,但是他一直以为世世代代保管它们的律主,自是有办法解除它们之间的联系,所以心中 也一直没有真正的把它当做是自己之物对待。如今听闻律主所言,似有认定之意,难免惊讶。
“不过你要发挥它的能为,需要特殊的功法,否则它一辈子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笛子而已。”律主转言道,“一衫,你是否愿意跟随我学习律决?”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律主随之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余一衫心中也一直期望能够进入浩寒阁,如今见律主似乎有招揽自己的意思,心中也是狂跳,只是这一切来的有些突然,让他生出了一丝不真实之感。“律主,律决是什么呀?”
律主笑了笑,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又随手扶过一个椅子,示意余一衫也来坐下。“四律器自诞生之始,便承载着万千众人的期望。当初的一场浩劫,席卷了上届,我主墨嫣然,汇集天下奇士,呕心沥血,创造出了它们。随后便以它们各自的特点,创下了一套独特的修习方法。便叫律决。律决各自有各自的特点。就拿清疏笛来说,当受到律决引动时,可纳天地日月星辰之精,转入体内,无匹浩瀚。当你修至极限,便无人可在功力持久之上能够胜过你。”
余一衫眼睛转了转,突然问道,“律主,这清疏笛与律决对你来说,一定都十分重要。律主只见过一衫一面,为何会倾囊相告呢?”
律主轻轻的眯了一下眼睛,说道,“我是一个信命的人。如今清疏笛在意外之中,认你为主,我自然也不会逆天而为。如今想要传你律决,也不过是不使命使然。但是却也不会强迫你。毕竟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你来说说你的回答吧。”
余一衫心中一定,站起身,拱手道,“律主,一衫愿意!”
律主点了点头,突然,手一挥,只见在律主体内,似乎涌现出了四道光彩各异的极光。而其中一道淡白色的光芒,瞬间与其余三色分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入了余一衫的身体。就在白光入体之后,余一衫顿时觉得巨痛难耐,似乎灵魂都要被撕裂的痛楚一波接一波的传来,原本精细的脸庞登时显得有些狰狞,豆大的汗珠忍不住地缓缓下落。
幸好,这股阵痛并没有持续多久。随后,那道白光似乎和自己彻底融合在了一起。
“嗯?”律主见他的表情,似乎受到了痛苦的冲击,心中略有疑惑,但是并没有多问。
待余一衫平复下来之后,他才开口问道,“感觉好点了吗?”
余一衫缓了缓,伸手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轻声问道,“律主,这道光是?”
律主解释道,“这道光,乃是律魂。四律器诞生之初,便生有律魂。而修习律决的过程,也是增强律魂的过程。律魂顾名思义,正是律器的灵魂,也是律器的一个除律主之外无人知晓的秘密。很多事情,你慢慢就会懂的。你现在只需要记住,律魂不灭,律器不毁。”
余一衫点了点头,将这句话紧紧地记在了心里。
律主又幽幽道,“律魂与你合一,从此之后你便是律阁的人了。律阁之中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就算算上朱惆,也只有我们三人而已。所以你不必拘谨,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余一衫听到家时,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温暖,不过随后想到了什么,便问道,“律主,我没事的时候,可以去见见哥哥吗?”
律主苦笑一声,“怕是不能了。”
“这是为何?”余一衫急忙问道。
律主缓言解释,“这里唯一的规矩便是,你不能擅出律阁。你既然接下了清疏笛,就自当承担一份责任。其中缘由,你年岁尚轻,我也不欲你过早知晓。等到时机合适,我会一一告诉你。你只需要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那我。”余一衫刚想说什么,律主却打断了他的话:“你不必担心。昨日你和你哥哥刚到浩寒阁的时候,我便以神识查探过你们。你哥哥资质也是上佳,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我会叫人关照一下他。虽然我不干涉门内之事,但是想留下来一个孩童,这个能力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