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拉。”稚心很满意他的态度,“那个人可不是你这种小胳膊小腿能惹得起的。”
余一衫讪讪一笑,自己也不会真傻到去找人家。只是在淫威之下表明一下自己“坚决”的态度而已。
稚心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对了,你的清疏笛,还在吗?”
“在呢。”余一衫在心中默默呼唤,清疏笛便悄然而出。“怎么了师父?”
稚心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问道,“你会吹吗?”
余一衫略一思索,自己在村里的上元会上见有人吹过。便依葫芦画瓢拿了起来,放在嘴下。深吸了一口气,大力的吹了进去。
一股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声音响起,但是绝对上可坚壁清野,下可夜止孩啼。
稚心连忙捂住双耳,“傻徒弟,为师只是问你会不会,你还年轻,就算是不会,也不要气馁,何必如此自暴自弃呢。”
余一衫停了下来,疑惑道,“师父?我没有自暴自弃呀?”
稚心这才放下了双手,坚定道,“你这一曲吹出来,若是让他人听到,怕是会不顾一切,就地把你拍死在原地。这怎么不是自暴自弃了?”
余一衫无力的放下了双手,脑上一片黑线。别的不说,谁要跟他说有人打击人的能力比稚心还强,他余一衫第一个不服。
稚心笑了笑,不再言语。余一衫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被握了起来。身后也传来了一阵香风。“其实这并不难学,为师可以教你。”
他不敢回头看,只觉得心扑通扑通的猛跳了起来,似乎要冲出胸口,破体而出一般。
“你要想吹好它,首先要知道它的构造。虽然只有这几个孔,但是它们的作用却是不一样的。”稚心将他的手太高,让自己清晰地看到笛子上的开口。“你吹气的这个地方,叫做吹孔,也是一切笛声的源泉。但是不是每次大力去吹,就能吹出好声音。像你这种初学者,先学会如何气息均匀地去吹,就好了。”
“这六个孔,叫做音孔,按下不同的音孔,能组合出千千万万的音律。所谓激叫入青云,慷慨切穷士,均在指间掌握。”稚心捏住他的双手,帮他握紧了清疏笛。“你左手要像这样,抵住笛子,这样就算左手三孔全放开,笛子也不会斜落。”
“通过调节音孔,以及气韵的改变,声音可分为颤音,波音,叠音,送音,打音,吐音,滑音,剁音,历音,强音,顿音,舌起音,喉音,泛音,历音等。每种音律都有它独特的声色与韵味,这些都需要你慢慢的去把握。”
“喂!你究竟有没有在听啊!”稚心讲了半天,却见余一衫一句话也不说,忍不住问道。脸上却是一副你敢说是的,就别想看见明天升起的耀阳的模样。
“在,在听。”余一衫连忙应道。不过鬼知道他刚刚都听进去了什么。
稚心叹了口气,说道,“一步一步来吧。你先试着气息均匀的去吹,我来帮你调音。”
余一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始缓缓的对着吹孔吹入了气息。只见稚心那纤细的手指,如同跳跃的精灵一般,欢快的舞了起来。随着她双指的舞动,一阵阵悦耳的声音飘荡而出。清疏笛也似乎泛起了白芒,随着音律,飘散四方。
那音中,却似有千肠万苦之言难以诉说,音亢时,风月为之倾醉,低沉时,繁星为之折坠。他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一段音,可以包含这么多情感,似乎将一段无人可诉的故事,尽入曲中。
良久,一阵尾音拖出,稚心向下一按,清疏笛离开了他的嘴角。他猛然一个转头,眼前却是一张倾国倾城,却又近在咫尺的脸颊。两人双目相对,不过稚心很快便松手,并向后一退,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余一衫是第一次看到解下面纱的稚心,虽然只是短短一眼,却让他涨红了脸,不过好在在夜色的掩盖下,并不是那么的明显。他当机立断的低下了头,不想让稚心看到自己的窘样。“师父,刚才那个曲子叫什么呀?”
“《空余恨》。”稚心淡然道,“就是为师给你的那本音谱。”
“哦。”余一衫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的气氛,两人一时之间又沉默了下来。
稚心再次靠着树边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远方。良久,她突然开口问道,“傻徒弟,你对未来有没有什么期望?”
余一衫也将清疏笛收了起来,坐了下来。“其实我并没有仔细地想过。只想能与亲近之人一起,安详平和的生活下去。入浩寒阁,一来是不辜负爹娘的期望,二来也是不想成为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仅此而已。”
稚心似乎是叹了口气,但是他并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如果真能平淡一点,却也是不错。”
“师父为何会发出这种感慨呢?”余一衫疑惑道,“难道不应该是怒斥徒儿胸无大志之类的吗?”
稚心神秘一笑,“其实为师也对未来没有仔细的想过。只是想做好眼前之事而已。”
“什么事?”余一衫一瞬间生出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又要被贬低了。
“把你调教的聪明一点!”稚心嘿嘿一笑,“免得日后你出门,别人问你,你师父是谁呀?你回答,我师父就是号称天算的稚心!别人肯定会感慨道,能收这么笨的人做徒弟,想来那天算的名号也多半是吹出来的!你说,到时候,为师又找谁诉冤去?”
余一衫觉得自己好像差不多习惯了来自于稚心各种花样的打击,难道自己是一个隐藏很深的受虐狂?他禁不住猜想道。随后打了一个冷颤,将这个想法甩出了脑外。
很快,两人就又沉默起来。经此一夜,余一衫原本躁乱的心,也变得平静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倦意。稚心一直在等他的反驳,并暗自思索了数条如何将他的反驳击碎的方法。心中也是一阵洋洋得意。只待余一衫说话,就把他全方位立体式从头到脚打击一边,让他永远铭记不要反抗师父的道理。等了良久,也不见余一衫说话。她疑惑的转过头,却发现余一衫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闭上了双眼。一阵细不可闻的均匀呼吸,说明他睡的很香。
居然没有按照自己规划好的剧本来!稚心恶狠狠地想道。不过随后又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自己这次,也算是失算了吧。
几声清脆的鸟鸣声响起。余一衫只觉得光芒耀目。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伸手一握,却握到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他猛然惊起,发现自己正睡在昨晚的客房内。他起身下床,一只脚刚踩到地面,突然就感觉一滑,尚未反应过来,便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地上,一脚踢飞了一旁的凳子。可这还没完,凳子被踢飞后,原本放凳子上的水杯冲着他飞了过来,不偏不倚地倾到他脸上。一张纸条也随之飘落。“身为为师的傻徒弟,一定要注意仪表,早起记得洗脸!”后面画着一个大大的笑脸。
余一衫心中生出了一片悲鸣。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只怕不久之后,不仅道理无处可讲,就连天理还在不在,都不好说了。
起身把倒乱的东西摆正,然后一番洗漱之后,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打开门,发来姚天正站在门外。
“前辈!”余一衫连忙上前拱手道。
姚天依旧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只是淡然道,“不必叫我前辈了。我叫姚天,是浩寒阁的执令使之一。你可以叫我姚执令。”
见余一衫应了下来,他继续道:“昨晚休息的怎样?”
“休息的很好,谢谢姚执令关心。”余一衫虽然改变了称呼,但是依旧是带着满满的恭敬。
“那便好。”姚天转身并挥了挥手,示意他跟上来。“律主要见你,你随我来吧。”
余一衫连忙跟上。姚天边走边讲问道,“你可知律主是何人?”
余一衫未作隐瞒:“实不相瞒,在来浩寒阁之前,家里的海承海叔叔给我们大概讲过浩寒阁。来时的路上,洪老也有谈起。”
姚天点了点头,“如此那我也不需要再向你复述一遍了。总之你不用怕。律主这个人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却不苛刻。此次见你,也是为了确定清疏笛的下落而已。你无需拘谨。”
余一衫笑道,“我知道了。谢谢姚执令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