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原本熙熙攘攘的世界也渐渐平息了下来。余一衫并没有和余睿被分在一起,而是在入夜之前,就被几个人带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里。几次想出去,但是都被门口的人拦了下来。他知道,一定是自己手中的清疏笛惹得祸。
叹了口气,索性就在屋里晃荡了起来。屋中的设施一并俱全,正中间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木材做成的方桌,古铜色的桌面上摆着几个茶具。左右无事,余一衫便坐来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端起,正准备饮下,谁知那茶杯突然往上一甩,措不及防的溅了他一脸茶水。
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余一衫脑袋中被这诡异的一幕搞的一片空白,生生的一副白日见鬼的模样。虽然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但是晚上见鬼也一样的惊悚。
“咯咯。”一阵如银铃般的笑声从身后传来。他转过头,果然看到稚心轻盈的坐在床上,正摇晃着二郎腿,笑嘻嘻地看着满脸茶水的余一衫。
“师……师父……”鬼知道余一衫现在想什么。只是听他的口中的牙咬的咯噔作响,便可知道一定不是在想什么好事。
“呀!傻徒弟,你这是什么表情?见到师父不开心吗?”稚心还是一如既往地无视着他,仿佛在很惊讶,他见到自己居然不高兴。
“没,没有。徒儿,很开心。很开心。”余一衫连忙道。此事是万万不能承认的。如果承认了,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以后的日子会少不了苦难。
“嗯,这才乖嘛。”稚心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站了起来,“其实为师不想出来的。但是一直见你在屋里踱来踱去,就知道你在这呆的无聊了。走,为师带你去一个地方!”
“啊?师父?你有办法带我一起出去吗?门口的人不让我乱跑。”余一衫也确实被憋坏了。此时也算得上是背井离乡的他,并没有多少的心情能安睡下来。
“这有何难?”稚心神秘一笑,只见她双手翻弄,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她的声音,余一衫渐渐生出了一股迷离之感,四周的一切景象,好像都变得模糊起来。
待他回过神,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楼外。“师父,这是?”
稚心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按到了他的嘴上,一股奇异之感在他心中悄然生起。他忍不住想要去咬一口,但是随后便忍住了。毕竟他觉得还是小命比较重要。
“喊那么大声,是想把人都引来吗?先说好,如果你把其他人惊动,为师会毫不犹豫的跑掉。你自己去跟他们解释你是怎么出来的吧。”稚心愤愤道,似乎没有发现余一衫的异样。
余一衫也听话的长大嘴,夸张地做了一“哦”的口型。稚心也被他这个夸张的动作搞的笑了起来,收回了按在他嘴角上的手。
“师父,我们去哪里?”余一衫压低了声音,问道。
稚心双眼转了转,说道,“为师在你刚到浩寒阁之后,就暗自在这里逛了一圈。倒是发现了一个好地方。现在应该也没人。走,为师带你去!”
余一衫刚想答应,谁知稚心似乎并不关心他如何回答,直接就一把抓起了他,就好像老鹰叼小鸡一般,把他原地抓了起来。径直飞了出去。
余一衫似乎对自己便宜师父的作风已经绝望了。什么关爱呵护完全与她搭不上边。偏又修为高深,自己就如同一个被剥光的小白羊,无力反抗。
他抬起头,却见,星辰万芒,映射着稚心脸侧。那双在白天不怎么明显的双眸,在星芒之下,却显得灼幽深邃,似乎还泛着点点星光。一时间,他有些失神了。
而稚心似乎掌握着他的一举一动,轻声道,“看来上次没把你摔太惨。为师建议你往下看看,才能管好自己的眼睛。”
余一衫听话的往下一看,这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他们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出了山楼外,脚下是一片一眼望不见边的云涌,似有悬崖万丈,在云涌中若隐若现。
余一衫老实了起来。他发誓自己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老实过。“师父,你有没有什么手抖,气力不济,头晕眼花之类的毛病?”
他此刻生怕此时稚心一个来一个手抖什么的,自己怕是要英年早逝了。
稚心扭过头,深邃的眼眸似乎含有一片星辰,映照着自己。“有呀!一旦有人惹我生气,我就会气得双手发抖,严重的时候连杯子都握不起!”
余一衫急忙表明自己的态度,“谁敢惹师父生气,徒儿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他给师父道歉!”
稚心白了他一眼,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话,回头不再看他。“骗你的。也只有你这种傻徒弟才会相信。”
余一衫心中却突然生出了一股无名的冲动,“但是徒儿却没有骗你!”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但此时也不敢再去看稚心,也不知道稚心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而稚心却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这句话,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继续飞着。而余一衫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一瞬间,两人都沉默了起来。
“到了。”就在余一衫有点受不了那股无言的沉默时,稚心的声音再次传来。而自己的双脚似乎也踩到的地面之上。
余一衫环顾了一下四周,才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高耸万丈的山崖旁。向下望去,无边无际的山林泉溪尽收眼中。他瞬间有一种错觉。觉得这天下,都尽在他的掌中。心中涌起了万丈豪情。这就是古人说的顶峰望天下吗?
悬崖边,一颗青松歪歪斜斜的屹立在那,枝叶繁茂,似乎撑起了一片伞,笼罩着两人。稚心轻轻的坐了下来,不再看他,似乎陷入什么回忆。
余一衫试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而稚心也并未多说什么,算是默认了。不过两人均是继续着沉默。
过了一会,余一衫暗想,总不能什么也不说就在这里坐一夜吧?于是就说道,“师父,我们就在这里干坐着吗?”
稚心继续眺望着远方,淡淡回应道,“不然你还想干点什么?”
余一衫突然眼睛一亮,“师父,你两次救了我的性命,每次我都是被你的歌声吸引来的。你唱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稚心淡淡回答,“叫《莫相逢》。是我姨娘教我的。怎么?你还想听吗?”
余一衫连忙点了点头。稚心也似乎从一瞬间的沉默中复苏起来,原本波澜不惊的眼光再次灵动起来。“想听可以,不过为师要先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凶兽之类的东西。免得再被你引过来。”
“师父!”余一衫再次坚定的反抗道,“我不是惹祸精!”
不过他的反抗有用吗?别人不知道,稚心依旧是无视的。“嗯。并没有什么凶兽的样子。来,傻徒弟,坐好了。”
稚心轻轻卸下一直挂在她鬓角的面纱,而余一衫却似乎有了心理阴影,连忙正视前方,只是眼角似乎不受控制般,悄悄的用余光去瞥了几眼。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上,一张似是水做成的樱桃小嘴,此刻正玉齿略显,似乎是害羞的玉人,仅仅露出半个尖角。他的心不由自主的狂跳了起来。
“一眸芳华入青都。二眸烈火灼寒风。三眸还笑与人同。四眸空寞梳妆容。五眸伶仃遇春风。六眸相顾却无声。七眸归鸟将离院。八眸方恨与君逢!”静怡的月光下,一阵如同天籁般的声音萦绕,却一点也不尖锐,似乎与夜色融合在了一起,彰显着一股奇异的融洽。
短短的一首歌,余一衫第一次认真的去听。轻轻的闭上眼,而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是刚才那余光的一瞥,在歌声的掩盖下,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师父,这个歌有什么故事吗?”余一衫有些慌乱,似乎有些害怕自己的心思被稚心发现。连忙将话题引向了别处。
“当然有故事哩。”稚心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不过不是一个好故事,你还要听吗?”
见余一衫点了点头,稚心慢慢的回忆起姨娘跟她讲过的故事。
“一眸芳华入青都。那时我还未出生,姨娘也风华正茂,却也是名动青都的大美女呢。”
“青都在哪里?”本着好奇的秉性,余一衫打断了稚心的话。不过刚一开口,他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稚心转过头,恶狠狠地说道,“你是要听故事还是要做一个不小心坠落悬崖的好奇宝宝?”
余一衫连忙抿起了嘴,一副你打死我我也不再开口的模样。
稚心回过头,继续说道,“姨娘就在那样的花样年华中,遇到了一个同样雄姿英发的男子。他们就在青都,相见了第一眼。”
“二眸烈火灼寒风。讲的是姨娘与那个男子的第二次相遇,虽然是寒风凛冽,但是他就像一团火一般,温暖着两人的心。”
“三眸还笑与人同。姨娘爱上了他,虽然两人从来都没有说过。但是姨娘却坚信,彼此的心,已经印在了一起,永不分离。”
“四眸空寞梳妆容。直到有一天,姨娘的父亲突然将她召回青都。从那之后,姨娘就再也没能见到那个男子。”
“五眸伶仃遇春风。不知过了多久,姨娘才再次遇到他,虽然只是远远的一眼,但是却也满足了。”
“六眸相顾却无声。就在姨娘无限憧憬未来的时候,她的父亲却突然宣布,她要与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人结婚。父亲的威严,她从来不曾反抗,所以两人再次见面,却是无言相顾。”
“七眸归鸟将离院。姨娘下定了决心,要反抗父亲的威严,打算就算是失去一切,也要与那个男子在一起。而就在此时。那个男子却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封信。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八眸方恨与君逢!就在姨娘登上迎亲花轿上前一刻,她在人群之中最后一次看到他。她急切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一句话,只要他一句话,姨娘可以抛下一切与他一起远走高飞。但是那个男子却离开了。再次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姨娘最后登上了花轿。并发誓,如果再次相遇,宁愿两人从没遇到过。”
讲完之后,稚心愤愤不平道,“我这次出来,就是要找到那个人,替姨娘问他一句解释。当初为何离去!”
余一衫弱弱地问道,“师父,我能说话了吗?”
稚心似乎十分惊讶,“呀!傻徒弟,谁不让你讲话了!连话都不让讲,这么没有人性!谁干的你告诉为师!为师帮你教训教训他!”
“你!”余一衫心中暗道,但是他只是想想而已,绝不会说出来的。“师父,也许那个人有身不由己的苦衷呢?”
“呀呸!”稚心气愤道,“什么身不由己!说吧,你是站在哪一边的?”
余一衫心中咯噔一声,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他知道道理这种东西,永远不要试图跟稚心讲。为了使自己免受稚心的荼毒,只能牺牲他人了。“哼!就算有什么身不由己的理由,也不是他可以随意离开的理由!师父你放心!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如果让我遇到他,不用师父动手,徒儿一定要他给个解释!”对不起,死道友不死贫道。余一衫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