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孩子”这几个字,让花媚媚面红耳赤,马上纠正他:“难道不是我们大家的心肝宝贝吗?”
“是的是的,”小子点头承认,“但是再宝贝也不是人,人是天地宇宙间第一宝贝的,你说是不是?环形山没有了,四方镇也没有了,你的父母也就没有了,我们也就没有了……”
“打住打住,什么屁话呢,为什么我父母没有了?难道我也像你一样是个孤儿吗?”
小子有理由了:“刚才你不是说过了吗?一个人都舍不得,所以我们要把他们保护住,就像那天的九天玄雷大法,又是狂风,又是闪电,又是打雷,我的妈呀,如果没有乾坤宇宙锋,如果老鬼的魔法能够实现,你知道什么结果吗?环形山以内寸草不长,全部化为烟灰呀!”
花媚媚大吃一惊 :“有这么厉害吗?还是多亏了我们生瓜蛋的背诗大法。”
“就是啊,他用屈原的楚辞,唤醒了乾坤宇宙锋的良知,否则,我们这里所有东西都化成烟灰,只剩下土和石头了,我们的人还会活着吗?你还能活着吗?你父亲还能活着吗?生瓜蛋还能活着吗?牙齿虽然不怕冷,但是没有脑袋了,牙齿有什么用?就变成跟小石子一样了。”
真是看不出来呀,呆头呆脑的小子现在居然也能说会道,说出来的话还真有点儿道理,花媚媚只是咽不下这口气,说每个人都有法器,别人的法器为什么不能用?
袁小子就告诉他,最有用的,还是就是那把宝剑,本来就不属于我们,那是帝王将相用的,既有正气,也有邪气,环形山内这么大一片地方,如果要设立结界,没有这么重要的法器根本不行……
“我一点都不骗你,骗你我是小狗,当初,我说用我的锅盖去镇压阵眼,那不也可以吗,他们都说不行。你父亲也舍不得把宝剑放进去,只有它才能镇得住啊,要不然,我们都舍不得宝剑呢。”
说了半天,最后小子说起这两天发生的事,就是在到东山的路途上,土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想把他拉到土里面去——
听到这里,花媚媚吓得尖叫起来:“想想都觉得好怕呀,不但有天上来的手,还有地下伸出来的手……”
“还有夜空中降下来的手,把师傅的令旗都抢了去,你说多可怕!”
花媚媚听得毛骨悚然,自己从山谷里出来的,那里的暗黑了解得太多,那里面隐藏着多少秘密,里面有多少坏人?为了要一个徐福,让自己寿与天齐,阎乐情愿牺牲千千万万人的生命,想要加害于人,哪一个能过得平安?
看见她在沉思,袁小子又问:“你还记得我姐姐吗?你们还是好朋友呢,你就不想救她上来吗……”
袁小子说了许多许多, 终于,花媚媚平静下来,那一双妩媚的眼睛,又涌上了泪水,十分伤感地说:“你们都有本事,我是一无所能,生瓜蛋有本事又变得没本事了,就是和老鬼斗争,我们出不了一点力,只有挨打的份儿,这怎么办?”
“怎么办?不是凉拌就是热拌,我这个小厨师,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废话,东扯葫芦洗拉瓢干啥?说点正经的吧!”
“正经的,就是你要学一门正经的手艺——不对,不是手艺,是法术。你不是在修炼什么荷花大法吗?”
她有点不好意思了,说想学何仙姑,看看是不是有用,想到时候也能派上用场,可是啊,看书看不下去呀,打坐就打瞌睡,到现在一点进展都没有。
“我晓得,好吃不如饺子,舒服不如躺着,哪个和快乐有仇啊。”袁小子就说,“我也想吃了睡睡了吃,可是那人最后的下场都变得跟猪一样,还不就是给别人吃肉吗?啊,没有人吃人肉,但是,最后一事无成,我们也就化成一滩水,与泥土混在一起 ……”
“哎呀哎呀,你别说了好不好?说得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哪一个想死呢?好死不如赖活!”
“但是,有人迫害我们,赖活又活不下去,怎么办?”
“什么迫害呀?”
“怎么不是?现在我们两个地方,东山上一个阵营,秋玄谷一个阵营,他们想灭掉我们,我们就要和他们大战一场,是不是打得赢?现在还很难说,那边太厉害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花媚媚听他说到现在,不但消气了,而且也着急了,担心生瓜蛋又没有武器,又没有功法,道观还有坏人,不会被人暗算了吧,让小子把他找来,想和他说说话。
窗子外面就有一个声音响起来了:“花媚媚,我也没脸见你了,你回去吧。”
“生瓜蛋?你在哪里?为什么不进来?你总要和我照面吧。”花媚媚赶紧站起来,走到窗子跟前朝外面看去。
“不,你不要来找我,我现在就是个废柴,什么本事都没有了,只有一样本事就是跑得快,你跑不过我的……”声音在另一个地方响起来了,“你真的不要找我了,我已经对你父亲禀报过了。你父亲也说,等这里平静下来,你们一家都搬出去,到运城,那是个大地方,人多,热闹,住下来,什么样的后生都有,你自己选择如意郎君,一定把你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嫁出去。”
花媚媚不管不顾,还是跑到后面去,果然见不到人。心想,我跟着声音走过去,一定能找到他的。一边走一边问,只要他告诉自己,父亲在什么地方?前面却没有声音响起。
知道他藏起来了,花媚媚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不,我不要,我什么人都不要,我只要你,哪怕你什么本事都没有,你总会烧火,那就给我做饭;你不是会跑路吗,你就每天到山上给我摘果子……”
“我什么都不要啊,只要每天看着你好不好?”还是听不到声音,她慌了,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哎哟喂,不好啦,我的脚崴了,好疼啊,我的妈呀,我的爹呀——”
“怎么啦怎么啦,哪疼呢?”一双纤细但是柔软的手把她抱起来,放到石头上,然后给她擦眼泪说,“花媚媚,好妹妹,不要哭了,我知道你的心,可是我……”
就凭这双手,花媚媚知道是生瓜蛋在身边,突然就止住了哭声,紧紧拉住他的胳膊,嘻嘻笑了:“我要不来这一招,你还不现身呢。这下子,你跑不掉了……”
生瓜蛋又是心酸,又是惭愧,又是高兴,能说会道的嘴,在姑娘面前变成了哑巴,半天才嗫嚅着:“我没有本事了,真是有负于你呀,你可以找更好的人,到更热闹的地方去,你还是……”
“是不是我父亲说了什么呀?我找他去——”
见她真的要走,生瓜蛋赶紧拉住:“没有的话,那是我骗你的,你父亲没有说什么。”
“我说嘛,父亲不是那样嫌贫爱富的人,没有那些本事,你还可以练别的本事。”花媚媚马上把头低下去了,靠着他的胸脯上说 ,“我们一起练功夫吧。”
但是,生瓜蛋推开了她说:“我们现在居无定所,就因为日子不安稳,献出宝剑,就是为了有一块安稳的地方,安居才能乐业,现在好了,老鬼进不来了。”
“没有老鬼,这里还有小鬼是不是?”
“三个毛毛虫,掀不起大浪,但是,我们还是要迎接挑战,”生瓜蛋说,“你回去吧,照顾好我们的母亲,我们在这个地方抵御外来入侵的人,已经对他们正式宣战,阎乐是不甘罢休的,我们一定要决一死战。”
一句“我们的母亲”让花媚媚彻底放心了,她终于放开他的胳膊,说:“我回去了,门口有荷花,我拿着荷花练功,只是书没有了啊。”
生瓜蛋让她找桑葚儿借过来,她很不高兴地说:“桑葚儿已经送杨青藤下地坑了,书也带走了,其实,帛书本来就是我们家的,怎么要借?拿过来就是。”
“父亲给了她,就是她的了。其实,这书还是徐福的哩……”生瓜蛋又说了他对徐福的担忧,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里?说如果他在的话,对付阎乐就不成问题了。
花媚媚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小伙子的心思还不全在自己身上,大概这不是时候吧,自己没有本事,怎么要求别人有本事呢?想到那天看的书还记得一些,回到荷花塘边,先把前面一段练好,总有一天会成功。
“那我走了啊——”她挥挥手,转身离去。
望着她渐渐离去的身影,生瓜蛋心痛得很,眼睛又雾蒙蒙的了。
袁小子才不管他们两个的事儿哩,总觉得儿女情长莫名其妙,看见花媚媚蹲下来捂着脚喊疼,就知道是她装的,又看见生瓜蛋露面了,与自己不相干,转身离去,就遇到花木也过来了,问他女儿走了没有?
袁小子就把刚才的事情说了,花木还夸奖他,说小子也懂事了,居然还会说道理了。能够让不讲道理的人听道理,是大学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