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假如,假如我没本事了,你,你还会来看我吗?”
“嘻嘻,”花媚媚捂着嘴笑了,笑得像一朵花儿一样,“你没有本事了,那是不可能的。哪怕天下的诗词你背完了,背诗法不起作用了,你就真是没有本事了,你还有天下第一法器,乾坤宇宙锋呀。”
“已经没有了。”
“怎么可能!”花媚媚说走过来,掀起他的衣襟,没有佩戴宝剑。再扯起他的袖子,袖笼里空空的,自己亲手缝制的窄窄的袖口不见了,因为今天早上他穿了一件宽大的道袍,宝剑也不可能像袖箭一样插在手腕上。
她还是以为他在考验自己,是在闹着玩的:“你把它藏在哪里了?”
他指指大殿外面的天空:“在天上!”
“胡说八道!”她拍了他一巴掌,“它就是从天上飞下来到你手里的,难道想妈妈了就回家了吗?”
长痛不如短痛,生瓜蛋狠狠心,干脆竹筒倒豆子,把他们昨天晚上观主如何做法,怎样制造结界,最后需要最宝贵的法器做镇压阵眼的镇器,乾坤宇宙锋就飞到天上去了。
“真的吗?”她还是将信将疑。
“不是蒸的还是煮的呀?”袁小子跑来了,说师傅等着喊声呱蛋去,有重要事情要说。
“我去了啊。”生瓜蛋匆匆看了她一眼,跟着就跑了,背后传来花媚媚声嘶力竭的哭声,他也顾不得了。
何必子与花木坐在一张圆桌子边上一边吃早饭,一边叫他们坐下,房间里已经没有板凳,他们只是坐在蒲团上。小子胆子大些,问师傅叫他们来有什么事?师傅沉吟着,吟诵出两句诗:“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小子,听得半懂不懂的,只知道在说,天上有黑云,好像要下雨了。
生瓜蛋知道这是两个人写的诗,合在一起,表示形势非常严峻,他不敢念这样的诗,因为不知道背诗大法是不是有效?万一还能行之有效,不麻烦了吗?
“师傅们,你们怎么不住山上呢?”
花木告诉他们,山上极尽奢靡豪华,不是他们住的地方,两人决定住到这里来,让两个孩子住在隔壁青松住的地方,这样有个事便于照应。
何必子反问小子,问他是不是觉得山上安全了。小子歪着大脑袋说:“虽然大头子大坏人不在,但是还有小头子小坏人,比如说青松还没有走,而且和管事住到一起了,我估计,昨天晚上执事就是他叫来的,今天他一定也会向管事报信。”
正说到这个地方,只听女子哭声由远及近, 方圆百里,不见人烟,就是来上香的女人,也不会哭哭啼啼呀。
花木首先站起身来,把饭碗推开,说自己要出去方便一下,跟着就出门了。
然后生瓜蛋也站起来,吞吞吐吐说:“我,我也……”
话没说完,跟着也溜了出去。他们两个都跑了,难道是花木的妻子来了吗?那为什么哭呢?
何必子扭头看小子,这家伙低头暗笑,就觉得这里面有门道,还没有问出声呢,一个姑娘就来了,比桑葚儿大个三四岁,皮肤白皙,身材丰满,圆润的一张面孔,好像有几分熟悉,马上就猜出她的身份了。
女孩子可不像桑葚儿那么讲究,一步跨进门,看见没有要找的人,哭是不哭了,却大大咧咧朝着何必子问:“你就是观主是吗?”
“贫道正是,姑娘找我有何贵干?”何必子和颜悦色问道。
“昨天晚上你做法弄结界的吧?”
“正是。”
“你干的好事!”
“保一方平安,当然是好事。”
“你做你的好事,管生瓜蛋什么事啊?你把你的宝剑啊、拂尘啊、令旗啊什么都舍出去好了,干嘛非要拿我们生瓜蛋的宝剑做镇压阵眼的镇器?”
开始,袁小子还没听出她的语气,以为真是来赞扬的呢,现在才明白,这是来找岔子的呀,看师傅怎么说?
师傅依然那么慢条斯理地说:“只有乾坤宇宙锋才能镇得住啊。”
“我管你镇不镇得住呢!”花媚媚没好气地说,“你就是不该把我们家的绝世宝剑拿过去,你拿去了之后,他不但没有法器了,而且没有功力了。”
“此话怎讲?”
“宝剑的把柄裹着的是他的书啊,他就靠这本书行使他的背诗法,拿走之后,他就一无所有了,还剩下什么呢?”
何必子微微笑道:“他还剩下人,一个爱读诗书的聪明人,以前我还不知道呢。”
“不不不,”花媚媚靠在门框上,以为他的笑容是讥笑,更加愤怒,“不对,他什么都没有了,又变成原来那个烧饭挑水的小厮了,你给他个管事有什么用啊!”
“有文化,会记账,管事也是个事,也算是人尽其才,也是我对他的栽培。”何必子当初到花木家里去的时候,看到她还是总角小丫,现在长成大姑娘了,居然还为自己的情郎打抱不平,想起来就忍俊不禁,扭过头去,屈起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说的好比唱的好听,什么栽培呀,你栽培了谁呀?你就是一个只顾自己的人!当初,为了你当上观主,把我父亲逼出去了。现在,为了你的东山观,你又害得我们生瓜蛋一无所有……”
被同门师兄的女儿当面谴责,何必子挂不住了,饶是再有涵养,脸上也红一阵白一阵的,不便轰她出去,自己要出去,又被她拦在门口,只能把袖子重重一拂,转过身去,哼了一声,甩出几个字来:“哪有此事?休得胡言!”
花媚媚却紧追不放:“事情才过去多久?难道你就忘记了吗?不是他的背诗大法起了作用,那就不仅仅你的绿庐被烧毁了,你的性命也会保不住的——”
小子一直站在屋角,听到现在,实在忍不住了,跟着就说了一句:“同样,你的父亲不也保不住了吗?”
两个人似乎才发觉他的存在,何必子恼羞成怒,耳朵根子都有些发热,心虚地朝她看了一眼,朝小子做了个手势。那意思,就是让他把这人带出去,细心开导一番。
X不明白,问师傅要干什么?
怪不得,花家翁婿两人都要逃跑哩,这女子太难缠,看小子有什么办法?师傅眼睛一翻,说:“让她找她父亲说去!”
知道师傅难堪,也想为他解忧,但是怎么带出去没有把握,又能带到哪里去呢?不想把最近的事情弄得天下皆知,隔墙无耳,还是带到青松的房间——反正那个家伙住到管事那里去了,现在自己和生瓜蛋住。
小子摸摸自己的大扁头,突然抬起脑袋,对着窗子说:“生瓜蛋怎么跑到那去了?”
“哪里?”花媚媚扭过脸去,窗外只有一棵枇杷树,是不是爬到树上去了?她转身就跑出门。
“师傅,您把门栓上吧。”小子做了个鬼脸,也跟着跑出去,出门还把门拉起来。
当然,窗子后面,除了树还是树。花媚媚怒目圆瞪,骂小子骗她。小子那细长的眼睛第一次闪着狡黠的光芒,说他是不是又回房间里去了?
两人到了房间里,还是不见人影,只见小子把门关起来,一本正经朝她作揖:“小大姐,冒犯了,我刚才是骗你的,我没有看见生瓜蛋,知道你要来闹事,他和你父亲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谁说我闹事?”花媚媚一向认为自己是淑女,被人这么指责,更不高兴了。
只见她丰满的白皙的脸颊变成了锅底黑,小子又作了一个揖,搬个板凳来,按住她的双肩,让她坐下,这才说:“花姐姐,你比我大,你比我懂事,你读的书比我多,你听我两句好不好?”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看你笨嘴掘舌的,到底能说出什么石头开花的道道来?”
小子还没有说什么,就被她的气势压倒了,一时还真没有话说,只是倒了一碗昨天晚上喝剩下的茶,递过去,她也不接受,只好搬了一张板凳与她对面坐着,想说的话已经打好了腹稿,知道该说什么了:“花姐姐,你说,你是舍得你父亲还是舍得生瓜蛋?”
如果是别人问这样的话,她还真难为情,可是,面前的就是一个小屁孩,她毫不羞愧地说:“两个都舍不得。”
“这不就得了,”小子现在懂得道理了,只是有的词语不会说,打比方,他是会的,“听人劝,吃饱饭,就像那个古人说的,嘴唇没有了,牙齿就冷了。”
花媚媚扑哧一声乐了:“你个笨蛋,那是说唇亡齿寒。”
“其实这话很没有道理,牙齿是不会感到冷的,你看那些龅牙,谁给牙齿加件棉袄啊。”看见对方鄙夷的眼神,知道自己话又扯远了,赶紧拉回来,“还不如我打个比方呢,舍不得孩子打不着狼……”
他还没说完,对方朝他瞪眼睛了:“哪个是孩子?”
单独说这句话没事儿,接着前面问话就牛头不对马嘴,小子明白自己说错了,马上改正:“我不是说你父亲,也不是说生瓜蛋,是说乾坤宇宙锋,是不是像你们的孩子一样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