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醉过一场,苍寞寒他多年来节制自身,不论饮食为人,处处为人所想,他所要达到目的,便是今日坐这高位,至于其他,他不在意,也从未给过自身机会在意。
“无碍,无碍。”他醉眼迷离笑起。
从来他兄弟两人,相处之间,两人都在清醒之中,各自墨守陈规。
既为兄弟,便守兄弟之情,而今身份都已改变,苍寞寒他为君王,苍绪嵇便俯首称臣,再守陈规。
他因醉酒在面前失态,苍绪嵇自知不该多言。
“皇兄,夜已深了。”苍绪嵇轻声道。
而苍寞寒他沉沉呼出口气,抬起脸来,望向他眼睛,手臂在面前桌案撑起,朝他走近。
他步子飘忽,方才苍寞寒与他闲话之时,的确饮下不少清酒。
而苍绪嵇他知节制,而苍寞寒似乎并未小心。
苍寞寒摇摇晃晃,走至他面前,嘴角扯起笑道:“今日总算与你同桌而坐,这一年多来,朕每每盼望,便是与你一同,朕与你兄弟,更念手足深情。”
他是否念这深情,苍绪嵇此刻已不在意,他得高位,自身与他母妃便要让贤。
这人情之上,多之少之,又有何不同,“皇兄心意,臣弟与之相同。”礼敬应道。
“朕见惠太妃憔悴,心中挂念,这其中关节,朕亦明白……”苍寞寒他眼前朦胧,此时神思不清。
而苍绪嵇见他步调不稳,似要倒去,忙伸手去扶,双手拉住他双臂,令苍寞寒站稳。
“皇兄该是歇下了。”苍绪嵇温声道。
而接着,苍寞寒头垂在他肩头。
他呼吸之中,酒气扑在苍绪嵇脖颈,听他沉声道:“朕无碍,今夜你便不要离宫,回华清宫去,陪伴太妃吧。”
此刻,苍寞寒,他这皇兄该是动情真情……苍绪嵇面容未变,鼻间发出哼声,“嗯,臣弟从命。”
而后,苍寞寒身子忽而沉重下来,便倚在他身上睡去了。
他鼾声略微沉重,苍绪嵇听来心中暖意顿起,到底,他二人为兄弟,同坐畅饮也该开怀。
他睡去了,便倚在自己肩头睡去,他可是还如从前一般信任他这兄弟吗。
这殿中,灯火燃起,那光亮映在他眼眸之中。
可今日他见得他母妃这般,心中失落不可说明。
他也在恨,恨他自身,没能护住母亲。
手足,此刻他感来便是笑话。
苍寞寒他可错了吗?他亦无错,从前他眼中失落,被父皇冷落模样,苍绪嵇他作为兄弟又替他解过几分忧愁。
“陛下……皇兄。”他稍稍垂下脸来,看向苍寞寒他脊背。
大概他是熟睡了,苍绪嵇抬头,望向郭公公交代道:“皇兄他醉了,送他去休息吧。”
郭公公俯首应声,而后便与一侍女,与她一同送苍寞寒而去。
苍绪嵇他立于麒麟殿内,望着他几人走出殿门。
果真风水轮流,终有今日,轮到他远望他那皇兄。
做皇帝是这天下最得意事吗?想来也并非,可他此时,尤其在见他母妃之后,便是万分失落。
果真,若要做得这安享富贵之人,需将心思先行放宽才是。
而他能够放宽,可他母亲却不能,儿见母悲,他心中怎会好受。
那边,郭公公与一侍女,将苍寞寒由麒麟殿中扶出,本想将他送至就近太极殿中休息。
至太极殿,殿门之前。
“陛下,今夜便往太极殿中休息?”郭公公扶住他手臂,他身材高大,两人搀扶也是费力。
“回澜依殿。”苍寞寒眼瞧地上一点,他醉气说道。
越是此时,他便越是思念他那年昭媛,在这宫中,这两月来,他待年馨儿,是越发缠绵难以撇开。
“这……”郭公公为难出了声。
这澜依殿,与麒麟殿相隔甚远,而苍寞寒他又在酒醉之中,如何前往。
“不然奴才差人,请年昭媛前来侍驾。”
苍寞寒他懒于应声,只点了点头,而后便被送入殿中。
而此时,年昭媛她正在太后所居,唐宫一角上阳宫。
今早起苍寞寒交代,要她前往看望太后,年昭媛便依言前来。
太后她自搬至上阳宫,日日清闲,面上那悠扬无争之色,令人得见如沐春风。
年馨儿坐于太后一侧,为她正剥莲子,听她好声嘱咐。
“哀家一见你这巧脸就心中喜欢,难怪皇帝即便再忙也要往你那处奔去。”太后温温笑着,眼角眉梢皆是对她喜爱之情。
年昭媛听得这话只乖巧不言。
“对了,你与皇帝,可还有?”太后话到此处便顿住。
还有什么?年馨儿的确听不懂,自上次与他行房,已是两月之前。
他平日里又见不到人,每每他要到澜依殿过夜,年馨儿都是等至夜半,恨不能都已熟睡他才前来。
手脚冰凉钻进被褥当中,把自己冰醒了才是。
他累到头沾到枕头便睡去,年馨儿哪还有机会与她欢好。
这苍寞寒身旁本就她这一个女子,而她年纪又轻,对男女之事并不十分明白。
她根本意识不到,这苍寞寒相对于其他男子来说,对这房事可是十分冷淡了。
“母后说些什么?我与陛下见面都少有,之间还会发生何事。”年馨儿手中拿着那桂圆慢慢剥皮,露出那细嫩白肉来。
她到底是否明白这话中之意,听来这应话是驾轻就熟,太后抬起手来抿嘴一笑,“你这小女子,可是嫁与人妇,说起这闺中事来,也不脸红了。”
其实太后此时仍然容貌俊秀,也未见老,与年馨儿说起这话,就如姐妹之间相谈一番。
听得这话年馨儿才是反应过来,脸霎时便羞红了,垂下脸来难为情道:“母后说些什么”
莫非她还不懂话中之意吗?身子倚靠在软枕之上,太后笑道:“你这女子,哀家问来你说与皇上见面也难,无法行事,那日后母后替你向皇上开口,要他常来你那处坐坐不就是了。”
年馨儿并未想到此处,听得太后这话默了一阵,思虑良久才道:“与陛下大婚后,正是宫中乱时,臣妾也未得与陛下……”
话到此处她顿住,脸上已是烧红一片了,她抬手贴了贴那燥热脸上。
“至今只那一次而已,过后陛下还病了一日,臣妾哪敢强求,陛下他日理万机,更不敢要陛下再为臣妾这无功之人操劳。”
她语调柔弱可人,要人听来疼惜,太后自一旁浅笑打量着她,年馨儿她将装有桂圆那瓷碟递于太后面前。
太后她抬手捏了一颗,仔细问道:“皇上他与你仅那一次?”
他们大婚也有三月时候,那么大婚当日也无。
年馨儿随着点了点头。
“仅那一次。”皇后重复一句。
若是苍寞寒他一直如此,那么只怕也盼不到抱上皇孙那日。
“宫中该进一进新人了,哀家这几日打算着,咱们皇上储君之身份登基,而年岁还轻,后宫空落。”太后将那桂圆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宫中的确空落,苍寞寒他仅仅这一位昭媛,他为男子,平日里政务繁忙,从为男子这一层之上,更需那温柔女子来派遣寂寞。
他身子虽不好,但也不可使身旁冷落啊。
年馨儿她自苍寞寒即位以来,所见他面便是少之再少,此时听得太后说来,若是宫中再进新人,只怕她所能见时候便分毫不剩了。
“臣妾……”她面上笑容淡去。
小女子心思,太后一见便明白,从前她也是这般,不过与年馨儿不同,太后她一是入宫,便在正妻中宫之位。
哪有女子愿与人分享丈夫,原本,这君王之情便是难得。
再与人分享便是一丝全无。
“你是否不愿?心中不快?”太后好声问道。
年馨儿抬起头来,眼神可怜瞧着她,怔了怔才点头。
“臣妾怕,怕宫中再添新人,更是见不得陛下的面了。”她声音渐渐低去说道。
这本是自然,那君王本就不是为这宫中女子而生,他不过将这些女子作为消遣之物。
“你啊。”太后轻笑出了声。
她能明白,明白宫中女子心中的苦。
这年昭媛她入宫中才是几日,便已耐不住这寂寞。
“少年夫妻最是情深。”太后笑道,好在年馨儿还有段时光与苍寞寒日日相伴,就在入那后宫之前,与他情感递进下去,才不至于今后,更快些被淹没在这宫中层层花丛之下。
“可皇上他到底不可身旁寥落,而母后也是怀中空落,想抱位外孙了。”太后好言道。
年馨儿她听这话,随着点了点头,“也是臣妾太小家子气了,皇上他身旁再添新人本是应当,再来,后宫无主,此事不可拖沓。”
她也知她母家地位不足,那皇后之位,她想也不会去想。
可日后,在这宫中,一无恩宠,二无高位,她又有何盼头。
太后也知她处境,而她身份,昭媛之位已是抬举了。
“母后啊,只盼着能抱上皇孙,哪日年昭媛争气,为皇上添来一位皇子或公主,可是大功一件。”太后拉过她手拍了拍道。
年馨儿她也不在意这些,此时与苍寞寒正是情在浓时,无论是否在何位份,女子都是这般,只要有男子疼爱宠爱在,便可活下去。
有爱便可过活,旁的,她此时也不愿去想。
“臣妾记得太后教诲。”她乖巧应话,而话语之间已无底气了。
此时郭公公差人前来,苍寞寒他至太极殿中正等。
主子意思,奴才自是去办。
但是,这主子酒醉,想见他宠爱昭训,该如何回话。
苍寞寒他从来威严冰冷,待人有礼也是距离。
就连太后他也少去探望,可这年昭媛可是心尖上的可人。
酒醉之时心中仍念着她。
太后宫中侍女采菊进殿中禀告。
“太后娘娘,陛下差人请年昭媛前去太极殿。”
这时候天已全暗下去,太后听侍女来报,笑道:“皇上他到底念着你,即便宫中再添新人,又有何惧呢。”
也许吧,此时他只念着自身一人,那么宫中再添新人之后,年馨儿想来也就没那自信,仍得他怜爱了。
不过,他此时便是念着自己,就是快乐。
“母后所言,臣妾记得了。”年馨儿她乖巧应道。
而后,年馨儿便带巧玉,与那内监前去太极殿了。
此时苍寞寒他衣衫也未换下,便卧在榻上睡了过去。
今夜他与苍绪嵇满饮,其实也不过他一人独醉,苍绪嵇他并未陪伴醉去,不过他一人独解心中烦闷罢了。
此乃盛唐,他即位只为承接旧业,令大唐繁兴不止,外患暂解,内忧也无,正是安乐时候。
所以他承接帝位,承接守住便可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