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见这异相便定为暗算,不然呢,莫非是有人好心,将这奇形怪状的花种植在这处供她观赏不成。
“这花长成了。”暮西暇沉沉道了声。
只等待过后会发生之事。
会是杀身之祸……想到此处她脊背一寒,“今日京燕御医,说起会前来吗?”暮西暇问了句。
桃枝随着点头,“京燕御医每逢半月前来诊脉一次,今日是该到了。”
问上他一句,待此事清晰,便能知道是何人在暗处。
并非暮西暇草木皆兵,是她总能感到,背后仿佛有双眼睛盯着她一般。
可她又无从知道……那只是一种感觉罢了,一种,由心底生出的感觉,来自这副身体……一定是有某个人,紧盯在她身上。
他谋求何事,兴许是因雍亲王家身份,或许是因……从这副身体,她带有从前的记忆。
暮西暇眼帘低垂,她想来这副身体,她仍带有前世记忆……
那落魄的灵魂,也许从时空与年代之上,她从未离开,并无时光倒流改变……她记得一切,更有她曾死去的冤屈。
暮西暇想到此处,心中便酸楚不已,她无法明白,这一魄与她从前那共鸣之感从何处来。
想到此处,她仿佛感到,这暮西暇本身所受冤屈,她是死去了罢……曾血淋淋的死去过。
她望着那花,眼中氤氲起雾气来……“冤孽……”沉沉道了声。
而就在此时,京燕他提药箱而来,见暮西暇她哭泣模样,立在不远处道了声,“暮大小姐身子莫非养好了?这迟暮之时迎花而立。”
他语调欢愉,听来今日心情不错,不过迎花而立,这话说来似很有雅致,可他就不仔细瞧瞧那花,何来的雅致,它妖冶奇特,何人愿意观赏这类奇花。
暮西暇转脸看向他,瞧他这挺拔,一席白衣,要人看来很是舒爽。
太医院中不着官服之人也仅他一位了。
与他相同,暮西暇也是这尚寝局中,唯一一位不着宫服之人。
他两人好似这繁华世间,最为格格不入之人。
暮西暇她至尚寝局中,却不为那女侍之事,而京燕他至太医院当中,却不为御医之事。
两人至这混沌世间,似乎都是格格不入,在谋划着,计划着这一生之途。
“你瞧那花啊,我怎敢看它,并非是观赏之用吧。”暮西暇轻笑道。
京燕他半月未来,只刚刚走进庭院之中,只见了那眼角视线的一撇艳红,还以为是这些日子,她两位小女子至这偏室居住憋闷,所以种植花卉罢了。
听她此言,京燕才转过头仔细看去,那花枝妖异之姿,瞧上一时,便与暮西暇一般,蹙起了眉头。
他双眼之间,那深深地两道沟壑,“这……”他不知说什么好,只出了一声,未顾得将话说完,便被那花枝吸引了去。
“千岁兰……天。”
暮西暇就立在原处,听他这一声,才挪步朝他走去,立在那花畔,才靠近便是扑鼻的腥臭。
“京燕那人所说什么?千岁兰,这便是它花名吗?”随着问道。
她并不关心这花是什么花,只想知道它被栽植这处是所为何事。
“正是,千岁兰,戈壁沙漠所生长之花,今日有幸得见……实在令人惊异。”京燕呼出口气应道。
他仿佛见何珍宝,暮西暇抬眼看去,这花模样实在可怕……仍是蹙眉冷眼。
“京燕大人,既然认得这花,那么可知……她是否不祥,或是身带毒性?”问道。
她猜来猜去,长出这模样花朵,总不会有何好寓意,多半是暗中那人欲要朝她身上泼脏水罢了。
京燕他如获珍宝,望着那花久久不曾言语。
而暮西暇瞧着他,他置身那恶臭之间,竟然还能自得其乐。
大抵古医对这草本之类都颇有兴趣吧。
“无毒,只是它此刻已临近枯萎了。”京燕惋惜道。
他抬起手来,抚在那花叶之上,“这花难得,它寿命可能比过一朝之久啊。”
仅仅是因它寿命之长吗?那寿命最短之花,为昙花,不过却美丽惊人。
而这花丑陋之态,它生命还如此顽强。
暮西暇只是看过一眼,她听京燕所说,也知这花珍惜,可她也实在难以下眼。
“你方才说,这花生长在戈壁荒漠,它为何会长在此处啊。”平声问道。
京燕他听此言才问起来,“这花……不是你所移植至这处吗?”
她又从何处得来这种子,两月时候,最是开始,暮西暇见得那桃红土壤,还带去太医院要他看过,只是那时他在病中,并未认真做答。
今日这花长成了,暮西暇总觉得,她是大祸临头了。
“我何来的这些?听说都未听说过,你可记得,两月前,我曾带那桃红土壤要你见过,你与我说这花长在西域。”暮西暇平声道。
听此言,京燕才想起,“的确,是它。”他仰头望去。
“我看它十分邪气,心中不舒坦。”暮西暇平声又道。
而京燕他,自从见到这花,眼睛便未移开过。
“小姐若是不喜,便将它赠与我就是。”京燕与她求道。
他随意就是,暮西暇随他一笑,“我仍是寄人篱下,这花大抵是有人赠与我,那我便将他转赠大人吧。”
“如此正好,京燕乐于接受。”他又痴痴望去,“我想来这样大一支,放于宫中何处都不适合。”
“不然我回太医院,取我那紫砂花盆来,将它移植一株便是。”他表情之中露出笑意。
暮西暇看去,也可理解他想法,不过……她此时更为关心,并非是那草植,而是这宫墙之内阴谋。
她便是要等宫中之人有了动作,这花的确难得,所以还是要京燕快些收起一株来,免得暴遣天物。
“京燕大人可动手就是,我并不喜这花,只怕它身有异处危害自身。”她浅笑平声道。
危害自身?听她这话,京燕并不能理解,笑道:“何意?此花无毒,只是异香罢了,对人体并无害处。”
这宫中一切皆为人所用,以它生事,便是有害了……
“感觉而已。”暮西暇随意轻笑。
只是感觉,她并不知暗处是否有其他人,也不知那人是谁。
一切都不过她猜测,所以自然难以与人明说。
“我今日来是为你诊脉,倒闲看起这花来了。”他笑道,“先为你听脉之后,我再侍弄这花就是。”他轻笑,而后暮西暇便请他入殿中了。
而在进门之前,回过身去,又朝那千岁兰望去一眼,在这浅淡夜色之中,看来更为妖异……
进入殿中,京燕为她诊脉,眼神转过又瞧见她那桌上厚厚几摞书来。
“看来小姐是日夜苦读啊。”京燕随口说了句。
暮西暇她一笑,一旁桃枝立在她两人一侧,随着道:“姐姐每日都要我在她背过以后,替她默过一遍,几乎完全背过。”
听她此言,京燕倒是有些不信呢,她记忆莫非这样好?这两月时候,她似乎与自身借去百本医书,本来最开始,京燕与她说,背过那粗浅基本几册之后,便教她一些旁的。
既是行医,便要先会诊脉。
“当真背过?”京燕挑眼,轻笑问道。
自然,莫非还骗他不成,暮西暇随着道:“那你便问我就是。”
在这偏室之中,躺了两月有余,她早已厌倦,读书久了更会厌倦。
京燕将搭在她手腕之上,三根手指抬起,从他药箱当中取出纸笔来书写药方。
一边问道:“那么你与我说说,若五内郁结该如何用药。”
“麦芽,谷芽,内金,山药,党参各十克。”她思索之后应道,“再有……”她继续将那药方默出。
京燕他停笔,瞧向她道:“你啊,这方子倒无错,那你与我说,这五内郁结之法,分为几类,用药需注意些什么。”
这些暮西暇也记得,她一一说出,再补充道:“我方才回答,可能是想当然,未能问清病者究竟病在何处,还是要依症下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原来你知道。”京燕一笑,“看来我多虑,你若是不说这句,只怕我要先教训起你了。”
好在这话还是说出,暮西暇可不想有损自己这优等生的从来定位。
“那么,也就是大人,不,师傅对徒弟学习成果很是满意了?”暮西暇笑道。
她苦读这几月时候,这毅力要京燕赞赏,从前她说起要从医,京燕还只当她一时兴起,但今日看来并非。
“那么为师也念在你苦学份上,自明日起,便教你看脉。”
暮西暇虽不是很通古医,但也知望闻问切四部,这第一为望,为何不从第一开始。
“那么,望闻问切,为何不从望字开始。”随口默了句。
京燕没回答,一心都在为她新配那药上,为她讲解病情,“这次我为你诊脉,你身子倒是好了不少,不过这肾部,还是不足。”
肾气亏损,古书之上有一句,亏不能复。
“我也觉着,不过我不需劳累,身上也并未难受啊。”她倒过一杯凉茶饮下。
京燕见她此举嘱咐道:“你肾气不足,平日里忌食生冷,这时候,凉茶不可饮。”
她从来生活之上,少有注意,这细枝末节,她亦不重养生。
虽是从医之人,可她对自身身体,却不会十分关注。
从前为工作上,经常熬夜,饮食不规律。
可这身子已不是从前那副了,本就体弱,再不注意身上便会疲软嗜睡。
“记得了,我一时没顾得这些。”暮西暇将那茶杯放下。
京燕他将药方从桌上推到暮西暇面前,“你过时去我那里取药,再吃上三十日便可。”
这古医用药,动辄几十日起,暮西暇听闻汤药二字,她舌根便酸涩起来。
但药不能停……好不容易调养有了起色。
……
麒麟殿内。
鼓瑟声不绝,苍寞寒坐于高位之上,他已饮下两壶热酒,已是醉眼迷离。
而大殿之下,苍绪嵇却未饮几杯,一君一臣,君可醉去,而臣不可。
苍绪嵇心中时刻记得,此时他这皇兄,苍寞寒已在帝王之位,往后时时刻刻不可在他面前放肆。
“皇兄醉了,臣弟也该回宫休息。”苍绪嵇沉声道。
此时,他心中除非关怀他母妃之外,实在难有余力再关注旁人。
苍寞寒他心中憋闷难受,身处这宫中总要他万分寂寞。
“不急,不急。”他身子伏在桌案之上,手扶额醉态动人。
苍绪嵇虽也为男子,可他皇兄这男子英气动人,他见来也自觉不及。
“皇兄该回宫歇下,切不可再豪饮。”苍绪嵇起身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