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两人今日第一次来未央宫请安,正逢宫中禁时,原本儿媳进门,无论民间与宫中该是第一日与父母一同行礼请安,是委屈了年昭训了。”皇后温柔而歉意道。
听她这句,年馨儿跟着乖巧道:“母后言重,儿媳已嫁入皇家,便是皇家人,家中突遭变故,正是忙乱时候,儿媳不能为夫家尽力,怎会有怨言。”
她所言遂人心意,听得这话皇后与苍寞寒相视一笑,赞道:“年昭训很识大体,是位难得女子啊。”
而苍寞寒对她喜爱也是因她这副好性情,听皇后这句赞赏,随着温和一笑,与她成婚,在最开始因心中对暮西暇那期盼,对她诸多抵触,而与她相处几日,的确觉得这女子心善懂事,如解语花一般,便也不再忧心其他了。
“诺。”苍寞寒夹起糕点放入她碗碟当中。
他二人并不多话,而相处之间皆是浓浓爱意。
皇后也感到他两人相处适宜,而昨夜还见得暮西暇,她也在宫中,不过几日大唐新帝登基,苍寞寒他坐得帝位,雍亲王众人一事也可尘埃落定。
而从前与暮家两位女儿婚事,本为上上好事,经此变故,苍寞寒承继大统,再将从前与雍亲王家婚约顺遂而来,将亲王两位女儿纳入宫中,与朝臣结下亲事,也好巩固。
年昭训在此,皇后也不避讳,便直接说道:“宫中乱了几日,眼下也稍稍安定下来,母后想来一事想与太子商议。”
黄梨木桌之上那槽子糕味甜,而苍寞寒只是咬过一小口便放下,御医嘱咐不可多食甜物,而苍寞寒素来喜好甜食,听皇后所言应道:“母后说就是。”
皇后将银筷放至小碟之上,温声道:“你猜昨夜母后见了谁?”
苍寞寒并为在意,微笑问道:“何人?”
那人与他婚约在先,本是天作之合,而皇后并不知苍寞寒待暮西暇是如何看待,“雍亲王长女暮西暇应先帝之命入宫为侍,母后昨夜夜半醒来正见了她,她在未央宫中执勤,与她闲话几句。”
听这话,一旁年馨儿愣了愣,皇后所言暮西暇,她知那人曾与苍寞寒有过婚约。
而皇后与太子在前,她不便多言,只安静听着。
见了暮西暇?苍寞寒听这话眼睛亮了一亮,自暮西暇入宫以来,他从未见过一面,她日常在宫中行踪,皆是长陵在替他注意。
而在皇后面前,他不敢露出对暮西暇情愫,那眼神亮了一阵便柔和下来,“哦,慕大小姐是入宫了。”随口应道。
他不痛不痒一句,而其中却是他对暮西暇自小的留恋深爱,皇命不可违,他亦做不出违背先帝皇命之事,只怕与暮西暇之间情断于此,要她入宫,在最开始也只是为了保她平安罢了。
如今,以她亲王之女身份入宫做那粗使宫人,确实不当,只想着在合适时候,为她换至一闲职,反正不可离宫,那便要她在宫中过得舒适一些也好。
见苍寞寒反应,他似乎对此事并不放在心上,皇后浅浅一笑问道:“暮家大女儿与太子有前缘在先,太子待她便无旧情?”
旧情,在她疯癫之时时时袒露,而在她神志清楚后,倒是不敢再做那亲近之举,她因何疯癫,度过十六载痴年,苍寞寒心中清清楚楚。
展颜一笑,故意与皇后问道:“暮家大姐看来身子如何,她生来那痴病,前些日子听闻好多了,母后可见了,她如何?”
至于暮西暇那痴病,皇后很明白其中缘由,那并非是她所决定的,至于细节如何做到,先帝已逝,太皇太后已逝,那所为阴暗之事,已随始作俑者带入棺木当中。
而皇后唯有守口如瓶。
听来苍寞寒这句,她也未听出其中深意,应道:“暮家大姐看来面色有些憔悴,大抵夜间执勤辛苦,所以脸色差些。”
她身子如何,长陵这近日来观察她行踪,苍寞寒已知晓,似乎是太医院一位太医,名为京燕,是四皇子举荐入宫。
“哦。”苍寞寒轻轻应了声,并未多言。
他早早便为暮西暇打算,打算再打算,也未算到今日这一步,木已成舟,唯有为她在当下境地再寻安逸,不必旁人多言,他心中自有数。
他母子二人之间交谈,年昭训虽为儿媳,而在他两人之间,有些话仍是不方便说出。
苍寞寒知道皇后还有话要说,事关朝堂,年昭训不便在场,他转过头温柔道:“吃好了便先回去歇下吧,我与母后有话要说。”
但凡他所言,为主为夫皆会温柔答应,苍寞寒将手覆在她软手之上,和她温厚一笑,年馨儿随着点了点头,起身向他二人欠身,便随侍女离了未央宫。
苍寞寒眼神随年馨儿而去,直到她身影转过门檐而去,对这女子荣宠体贴,他的眼睛便总是跟在那女子身上。
“看来你待年昭训很是用情。”皇后见他此举取笑道。
也许这位年昭训,当真是先帝为他所选一极匹配女子,君王枕畔女子,不该有太显赫的家事,不该与朝臣牵连过甚,所以暮西暇也并非是皇后之位人选。
皇后细细想来,在权衡之中,那暮西暇的确不是皇后之位的上上人选,但却可纳入妃位,于她母家,于皇家皆是好事。
“莫寒,母后为你想着,不然将暮大小姐纳入后妃之中,与她了却前缘,也算给雍亲王府一个交代。”皇后端坐,眼瞧着她直接说道。
苍寞寒不会答应,一来先皇之命他身为皇子不可违背,二来新皇登基,便是选妃之时,朝臣之女定然多人入宫,他不愿暮西暇置身后宫,勾心斗角身处险境。
“儿臣不愿违背父皇旨意,暮家两位娇女皆已入宫为侍,不愿再节外生枝。”他面上皆是温和笑容说道。
其实雍亲王家两女是否可入宫,都在他,规矩是祖宗定下,而祖宗也为帝王,他若是想要,无人可逆他的意。
听他这样回应,皇后怔了一怔,“朝堂之事,母后身处后宫不可干涉,母后也知你心中有数,至于如何平衡权衡,你自然可处置得当。”
“母后多虑,雍亲王家日后儿臣必定寻到时机多加抚慰,眼下只有先如此,雍亲王家两位女儿皆在宫中,儿臣会派人要她二人在宫中度过不必与旁人相同,清闲就是。”
苍寞寒淡淡应道。
他素来行事周到,皇后自然对他行事之度放心,便没再多言,“昨夜母后曾见她,与她说起此事,你平日里为朝堂之事而忙,至于后宫之中,母后会为你考量。”
“谢母后为儿臣分担。”他依然淡淡应话。
“好,母后不多话了,你只记得要多加抚慰雍亲王一家,到底人家是为你受牵连。”
“儿臣谨记。”苍寞寒温厚一笑,而后便称有事离去。
……
而另一边,暮西暇自从未央宫回到尚寝局内寝之后,便卧在榻上沉睡。
她梦中总是纷乱多事,仿佛是这副身子要将她从前告知她一般,这一睡去便是半日,她梦中惊惧香汗淋漓,正在心慌之中,听得身旁有人喊叫。
“快醒来,崔尚宫有请,快些醒来。”
一人拍打她肩头,暮西暇浑浑噩噩醒来,眼前便见崔金玉那张俏脸。
她慢慢坐起身子,颈部尽是汗渍,还未完全回神,抬手将颈部汗渍抹去,低声问道:“崔长使方才说什么?”
崔金玉最是嫌见她这副柔弱模样,果真她是出身亲王之家,即便已为侍女,至她身上,在这深宫之中亦是关注之点。
崔金玉她脸色沉住,平声重复,“崔尚宫有请,我不知所为何事。”
这近日来,自身皆是安稳度日,崔尚宫又有何事,暮西暇心中狐疑,只稍稍将穿戴整理之后,便随崔金玉而去。
绕过一道长廊,辗转至崔尚宫居所。
至门前,暮西暇随崔金玉止步,她转过头与暮西暇告知,“你且进去罢,崔尚宫交代我一些事。”说完便直接离去。
暮西暇眼神随她步调而去,而后转过头望向那雕花门,踏上石阶至门前,轻轻扣了扣门叫道:“崔尚宫。”
“可是暮西暇,你且进来。”崔尚宫在屋内应道。
听言,暮西暇直接推门而入,进门便见崔尚宫跪坐在矮桌之后,似乎在侍弄一些香料。
“崔尚宫寻奴婢何事?”暮西暇慢慢走至殿中,跪坐下来。
崔尚宫眼睛也未抬起一下,动作不紧不慢侍弄着那香料,并未解释问道:“听闻你身子不适。”
他如何知晓,自从那日在荒野之处醒来,之后每一日,她身子都未有舒畅时候,入宫当差更加疲累,静静应话,“奴婢身子还好,不过陈年旧疾而已,多谢尚宫体怀。”
“本宫并非体怀你,而是皇后交付,你往后不必在尚寝局中与旁人一般行事,尚寝局中,在本宫卧房一旁,还有一处偏室,你便搬至那处住下。”
不想昨夜与皇后浅谈几句,今日皇后之命果真至尚寝局中,暮西暇仰起头来,“皇后之命?”狐疑问道。
正是皇后之命,崔尚宫眼帘垂下,手执一支细银丝勺,将桃红粉末放入一碟瓷盘当中,轻声道:“正是皇后之命,你为亲王之女,对你照料也是自然,你且住进偏室,等待今后调遣就是了。”
亲王之女,暮西暇垂下眼睫,想来而自身有此转机,家中危难也可解了。
那么不知自己那庶妹,暮云暇境地如何。
“崔尚宫可知,奴婢那庶妹暮云暇如何?”随着问道。
暮云暇她,而今至尚宝局中当差,已为陈尚宫所重用,她自然比起平常女侍起居之上要好上许多。
“你不需挂心,她已在女官之位,暮家二小姐是位出挑人。”崔尚宫浅浅说了句,“本宫为你寻来一位女侍,今后由她照顾你起居就是。”
女侍?自身本就为女侍,女侍来照料女侍,皇后娘娘待自己当真是多有爱护。
“多谢。”暮西暇垂首应道。
崔尚宫紧随着道:“罢。”
她才出这一声,听得殿外有人叩门,应道:“进来吧。”
而后便见崔金玉带一小女孩进入殿中。
“来。”崔尚宫一见那弱女脸上便扬起温温笑意,与她摆手招至身旁。
那女孩儿迈着小小步子走至崔尚宫身旁,甜甜叫了声,“姑姑。”
“桃枝啊,姑姑为你寻一位姐姐,日后你便与她相伴可好?”崔尚宫温柔道,手臂环在她那小小腰上,眼睛看向暮西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