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宫中并无多余感受,即便在王府,也是在胡思乱想之中,感叹自己为何莫名其妙来到这大唐王朝。
来这世界究竟是为何,凭空来至,以暮西暇之名。
根本无欲无求,亦不想在这唐宫取得什么。
暮西暇跪在皇后一侧,乖巧应话,“奴婢入宫以来,在尚寝局当职,虽不得力,也尽力而为,只愿入宫后不会要旁人为我所累便是。”
她心性平和,听来这话,似乎对入宫以后作为侍女心安。
若凭借这份性情,她在宫中今后恐怕难以施展,莫非她就甘愿做为女侍了了一生?
看她容貌,怎是池中之鱼,这般艳丽的女子,只怕无几人能够匹敌。
“原本太子所许配之人是你,一朝改变,你心中就无不甘?”皇后语调缓缓,紧跟问道。
暮西暇抬眼看她,浅笑摇了摇头,“我无缘,从前依附家中,如今家中受难,我又福薄,自应为家中一同分担。”
听她所言,皇后默了阵,稳稳呼吸,而后道:“你性情安宁,至宫中既然能够安贫乐道,本宫便不再多言。”
“只是……”话到此处顿住。
她为雍亲王嫡女,眼看着便是新皇登基之时,到时天下大赦,她母家难事便也解除,虽经此一劫,有先帝打压发落一事,景况会大不如前。
先帝旨意不可更改,想来她姐妹二人也再难出宫去了。
暮西暇她眼波平静,只等皇后下话。
到此地步,似乎也再难以将境遇改变吧,心中所念,也只有那还未完成的新型药剂。
原本只差那一点,便可将这药剂研发,而后推向市场,暮西暇只关心着药剂成功与否,并不在意其他,而到此处,从前所做努力都是白费,从配药之上便是困难重重,一切重新来过。
这便是这一魄回归本身,余生想要完成的唯一一件事了。
可能若想做成这件事,要花上一生心思,想来也就不会觉得虚度了。
皇后本想说些什么,在见到她那平和的神情便也没再多言了,这暮西暇她只知安分度日,看来毫无雄心壮志,若她心安也是好事。
“罢,你只管好生在尚寝局当差就是,日后若有机缘,也可稍解困境,至于雍亲王府,你母家诸事,眼下也可解,不必过分担忧。”皇后平声道。
暮西暇抬眼看她,两边嘴角扬起,一笑应道:“奴婢也知,太子不日便登大宝,父王为太子之事所累,只望太子能够庇佑,保父王平安。”
其实至于雍亲王家如何,她并不在意,因为本身并非暮家人,情分之上本无多少,也只念在初到王府,被乳娘无微不至照顾几日,所以多言一句。
而自身人微言轻,不过一份心意罢了。
“无需多言,宫闱之事不可妄谈,你母家之事,我与太子都记在心上。”皇后跟着道。
这未央宫寝内安静非常,殿门雕窗皆合着,只床榻一侧烛火,那火苗只朝上燃起,并无动荡。
暮西暇跪地许久,她眼眸垂下,见皇后伸手至她面前,“来。”便配合将手搭上起身站立。
“这一夜辛苦,本宫不曾想到竟能与你偶遇,你为亲王之女,本宫会差人至尚寝局,为你换些清闲差事,往后不必再辛苦。”
这实在厚爱,暮西暇自知她无福无功,垂首应道:“西暇不愿要人所累,只与他人一般便好。”
“你不要多想,从今往后若只留在宫中,我与太子时时记挂雍亲王厚情,自然关照于你。”皇后紧跟道。
皇后好意,暮西暇无法拒绝,正想来该说些什么,此时听得宫城内更声,已到换值时候,果然此时一列婢女进殿,当中隔着白稠幔帐,宫女身姿若隐若现。
方才至殿中执勤宫女皆陆续离去,皇后见此与她道:“回去歇下吧,改日你便不用再做这辛苦差事。”
皇后当真厚待,想来自身都可因母家缘由得些轻松,那么,那位庶妹,暮云暇也会如此吧。
暮西暇知道,那庶妹心中一向记恨自身,她入宫为侍本就不情愿,而且她埋怨自己,那女子是位出挑角色,她才是雍亲王家的亲生女儿,比起自身亲缘更深。
在皇后说过这话,暮西暇俯首一拜,而后起身直立又问了句,“奴婢心中惦念庶妹,皇后娘娘是否也会为庶妹在尚宫长使面前好言一句。”
皇后心思仍是放在暮西暇身上,至于那暮云暇,她再是出色能干,但她出身,始终不及嫡女身份显赫。
“本宫心中有数,你且回去歇下吧。”皇后温声道。
而后暮西暇便没再多言,便一人静悄悄走出殿中,将殿门合上走下石阶,此时天色正是由暗转明。
夜空星点仍是璀璨,仰头看去一片空旷,这凉风吹在身上十分舒爽,今夜当差,比起之前那夜感觉要轻松一些。
大概是京燕的药起了些作用。
她一人沿宫廊在慢慢行步,辗转回到尚寝局当中,至内寝,轻轻推开门,此时正见着几位女侍穿戴衣裳。
大概是要前往当差了吧,她走进当中并未说话,只安静靠在床榻边沿,转过头见木苍儿正在睡着。
此刻天边已显出微明颜色,稍稍有了些困意,手掩住嘴巴打鼾。
“让开,我寻头饰。”一侍女走至暮西暇身旁,将她一把强硬扯开。
暮西暇还未回神,只眼瞧着她,她为何待人如此粗鲁,拧起眉头,只听那人碎碎念道:“整日悠悠逛逛,当真是小姐出身,不像我们诸人累死累活。”
莫非她成心?可从不记得与此人有过节。
“你何意?”忍不住心中火气质问道。
那人将白纱腰带系好,并不看她,便急匆匆与几人一同出去了。
平白受这闲气,竟然问话也不理会,莫非与她有仇?暮西暇只眼瞧着她,此刻木苍儿也醒来了,从被褥当中坐起,揉了揉眼角道:“回来了,快些洗漱歇下吧。”
同寝其他女侍,似乎待自己多有不满,可暮西暇却不知缘由何在。
“我可有哪里行事不妥?她们似乎待我多有不满,没来由看人脸色。”暮西暇嫌恶声道,再是好性子,也有受不得的时候。
暮西暇坐至木苍儿一旁,此时她仍在想方才皇后所说。
离了这处自然是好,可去往何处又有何不同呢。
木苍儿她起身至暮西暇身侧,手臂展开抚在她肩头,好言道:“你别放在心上,在内寝同寝的姐妹,你与她们一日也说不上一句,人人都知你为亲王之女,低微人者心,你未必懂得,左右不过是看不得旁人的出身之高,你此时与她们同在一处,却少有往来,多有误解。”
她话里的意思,暮西暇明白的,人心便是如此,她无过都令人怨妒,许是有过吧,待人有失。
可她本身难过之处,却无人知道。
”嗯。”暮西暇跟着应声,眼眸低垂看向那浅浅浮土地面。
人心之恶,她也从来懂得,可她本身并非是好做那场面之人,整日忧心自身,哪里有闲暇去顾及他人呢。
“苍儿,你可还好?”暮西暇抚上她嫩手,她才睡醒,体温温热,也许不过几日,就会离开内寝。
这嫡女身份,果真是很大用处,皇后念及亲王之位,连同自己这从前傻女,现今却无法分辨是何人。
竟然就可在侍女当中脱离。
“药才吃过几日,感觉还未起作用,近日来排过差时,我便算着时候多多歇息,身子也不觉太累。”她温声应道。
她无事就好,而自身在这几日也觉身子舒服许多,想来是京燕那汤药起了作用,暮西暇起身,至桌畔将油灯熄灭。
即便灯火熄灭,可天已亮了起来,寝内已有微微亮色。
暮西暇回身,上到软榻与木苍儿挤进同床被褥当中,与她相对。
她周身冷嗖嗖的,木苍儿握住她双手,替她取暖。
“你全身冷的这样,今日便好好歇下吧。”她声音轻柔在耳畔。
暮西暇也实在累了,眼睛懒懒合着,应道:“我的差时实在累人,白日去睡,夜晚做事,和猫一样。”
“对了。”暮西暇想到今日还要去京燕处寻药,睁开眼睛说道:“今日你去寻京燕御医煮药吧,我今日只怕睡到晚时也懒于起来呢。”
她执勤时候总在夜间,木苍儿也知她辛苦,应道:“正好我为御医备了些小玩意,作为感谢,为他送去。”
她可真是位好女子啊,暮西暇听她这话笑起,“其实你这可人长相,嫁与位好男子也是好事。”
怎说着说着便说到这里,木苍儿听她这话心中奇怪。
“为表谢意,你是如何想。”语调轻柔。
暮西暇已将眼睛合上,她懒懒的只想睡上一睡。
随她去吧,她是为好女子,只盼她可有段良缘,她细腻温柔,那京燕桀骜,外冷内热,想来匹配一起,天作之合。
方才听得木苍儿这话,便冒出个想法来,不如做回媒人,将她二人撮合撮合。
只是眼下身上无力,而且还不知他二人是否有意。
不过想来总有机缘。
木苍儿她若嫁与京燕,今后人生总可改善,绝对好事。
总不想见这小女子再受辛苦,她一人担负重担,为家人奔忙,这等好气节的女子,上天总不会一直苛待她。
想着便慢慢睡去。
木苍儿见她睡熟了,便轻手轻脚起身将宫服换上,与旁人一同前去应差了。
天大亮起来,红日光芒渐渐暖起来。
未央宫内。
皇后于睡中醒来,宫中侍女至床榻两侧将帘纱撩起,为她递来薄荷盐水漱口。
一侍女跪地,手捧瓷罐,皇后将口中漱口水吐进罐内。
此时殿外礼监传报,“太子殿下,年昭训拜见。”
皇后正手捏浸湿布帛擦洗手上,听得太子前来,自语一句,“太子多年最重礼道,每每晨时必定前来请安。”
“是。”一旁侍女随着应声。
说着便见苍寞寒与年馨儿并列入了殿中。
“见过母后。”他二人参差叫声。
皇后抬眼看去,这两人相处一起琴瑟相和,看来的确般配。
“快起来。”皇后由侍女搀扶起身,上前作势扶了一扶,而后道:“我才是醒来,你二人既来了,便一同用些早膳。”
苍寞寒温温一笑,微垂头应道:“是。”
侍女将早膳置于桌上,皇后洗漱过后便与他二人同坐。
今日该是头次年昭训前来请安,近段日子宫中多事,本该在大婚后第一日,昭训便要与太子一同与父皇母后请安。
而她入宫却拖到了今日。
皇后手执筷子,夹过一块米糕夹与年昭训手边盘中,年昭训忙乖巧应话,“多谢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