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宽心就好。”木苍儿一笑,只暮西暇手触到她伤口惨叫了声。
暮西暇忙停住,她苦笑,吐出口气道:“不过小伤而已,不过几日结痂就好,你替我弄这伤口还不如置之不理,痛死了。”
只怕因为这伤她行动不便,伤到这处她活动起来都会刺痛。
“说来也是为我,我心中过意不去。”暮西暇轻轻说了声,直接席地而坐。
望着天边落霞,真不知身处这宫中意义何在。
穿越者总有来这时空的目的,可她呢,到了这处吃吃喝喝,领略古风,却过得别人的人生。
“唉——”长长叹了声。
她总有无尽的长叹,木苍儿见她这般也习以为常了,不知她情由为何。
已到此地步,她二人又有何不同,还不是做着同样的事,受着同样辛苦。
木苍儿并未发问,只陪她呆坐,直到夕阳落幕,天边上露出那浅浅月牙来,灰蒙蒙,又带有天明之时那天空青蓝颜色。
听得宫中掌灯之声,暮西暇才回过神来,“苍儿,我要应差去了,你快些回去吧。”从地上起身,拍拍身上的浮土。
到她身侧,将她拉起,木苍儿朝天上看了眼,而后看向她道:“你我过了午时未进过一粒米,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去。”
罢了,还吃什么,都被那崔金玉气饱了,“不必。”扶她行至内寝门前,“你回去吧,我这就去应差了,只怕会要姐妹久等。”
话毕,木苍儿便推门而入。
而暮西暇与同去未央宫执勤女侍三人一同前去。
入宫为侍,言行都如蝼蚁,她几人贴近宫墙行步,转过几道路径至未央宫。
未央宫高台寂寥,只有几名执勤内监,那高檐之下几盏黄灯更显寥落,为首女侍与她几人递过眼色,便进入未央宫当中。
这未央宫便是皇后居所,暮西暇还是头一次到这里来。
看各处皆是新奇,至未央宫当中,那白稠幔帐随风而动,飘飘忽忽,当中一美人妖娆身姿若隐若现,在烛火之间,她发黑如漆,在这白稠之中十分醒目。
暮西暇与宫内执勤女侍换差,便安分俯首立着。
皇后她曼妙身姿被掩在白稠之后,她贵为皇后,是苍寞寒的亲生母亲,必然便对她有所想象。
苍寞寒生的好相貌,他生身父母也必定俊秀,而想到此处,暮西暇才回过神来,为何到这时还念着他。
到今日今非昔比,若嫁与他已是匹配不上,再来天公不作美,只差一步便应他的好意,入宫为妃……
反正对这事,暮西暇从未报有幻想,也从不觉得嫁入皇家是得意事。
听得白稠幔帐当中,皇后她轻唤了声,“近日来太子辛苦,先帝薨逝,宫中事务都要太子操办,明日早时,他来请安,为他备下暖汤,好要太子暖暖身子。”
一旁女侍应道:“午时年昭训曾来请安,那时皇后娘娘正睡着,近日听闻年昭训很得殿下喜爱,对殿下起居照顾也是无微不至。”
皇后她丹凤美眸凝住,听得这句唇瓣轻轻抿住,那年昭训不过礼部侍郎之女,从前苍寞寒定下良配乃是亲王嫡女,未能与雍亲王家结亲,此为憾事。
她手捧香茶,两根手指轻轻捏着那茶盖,在水面之上撇清茶沫,嘴唇微微张开,慢慢戳了口。
“要说年昭训,那女子相貌怡人,虽算不得一等一的美人,性情乖巧宁静能得太子喜爱自然而然。”皇后声调渐低说道。
“年昭训样貌的确……”话至此处,侍女便不再多言,若论容貌,在亲王贵胄当中,自然是雍亲王之女,暮西暇容貌最是上乘,可惜雍亲王家不登龙门,时运不济,那一等一的美人也未能如父辈茵萌而嫁入皇家。
暮西暇她就在殿中,听得皇后与侍女闲话,听得说起苍寞寒那新纳昭训,听闻他二人情愫渐深,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苍寞寒他与旁的女子欢好缠绵,只听旁人说起,心中好不舒服。
原本该是自己嫁入皇家的,原本该是自己嫁与他为妃的,可如今却是旁人与他出双入对。
至今日暮西暇都记得那日在王府为拒他婚约装疯,他是何种神情,他那日所说,只需自己在王府闺房中等他,到时入宫……
可今日一切改变,他的情话动人,暮西暇也未全部放在心上,想到此处她垂下眼睛,想来自身这脾性,注定不是会爱他人的女子。
此生爱恋,早已将那闲散,其他女子皆放在心头首位,那消耗生命,或者在人说来,是人生大事选择伴侣的心力心血皆放在身后。
所以至于心中到底待苍寞寒如何,本来是想也未想过,也不愿去体悟去想,只是她从未受过任何一男子的保护与怜爱,苍寞寒为自身作为,她心中甚是感激,是否是对他心动,倒不能确定,不是很明白自身心意。
皇后与那女侍二人皆想到雍亲王暮家,太子婚事突变,近日来先皇大丧,之前便是雍亲王入狱与太子受到牵连禁足,而后婚约改变,宫中朝中人人皆知,所以提及年昭训皇后嘴角勾起,跟着便说道:“雍亲王两女双双入宫,她二人在宫中何处?”
那女侍欠身侧头,而后回道:“应皇后娘娘的意思,奴婢已查看过入宫女侍名册,雍亲王长女暮西暇被排至尚寝局,而次女暮云暇,被排至尚宝局,奴婢听闻,陈尚宫待二小姐暮云暇看重,前日已晋为女官了。”
听得这话,皇后眼角斜过,女侍入宫不过几日,那暮云暇初入宫时在御娥之位,此时已是女官。
早早便听闻雍亲王家二女儿暮云暇姿容上乘,很是灵巧聪慧,她位份晋封虽然只略略一级,可在此逆境也能改变自身,如此心性他日不可估量。
雍亲王家的二女儿,当真是个出挑角色。
皇后暗自思量,她眉尾悠长上挑,再想来,庶女终究比不过嫡女尊贵,不过当此时候,雍亲王家受难,到底庶出嫡出哪高哪低已是无用的。
“那暮西暇如何?”挑眼看向那女侍问道。
“尚寝局女侍,御娥之位。”平声应道。
而那暮云暇入宫之后,好似还无进展,她生来痴呆,已是落后她那庶妹许多,凭借嫡女身份,凭借她生来运气,本该嫁入皇家,可到今日仍与暮云暇一般为侍,起点便是相同了。
她仍在御娥之位,而暮云暇已有进展,不过几日尔尔,她还无动静,大概时日还短,只待今后。
皇后将杯盏递过,那女侍接过,方才听皇后对雍亲王府多问几句,想来皇后是对暮家两姐妹有意。
毕竟为亲王家,虽说当今处在困境,而不日便是新皇登基,因这婚约,雍亲王家自来与皇后太子交往颇多,不过几时,也许眼前危难便会自然而然解除。
而后殿内便静了下来,暮西暇她就在殿中,听得清楚,皇后她突然问起自身与暮云暇两人。
再想到王府正在危难时刻,婚约变更,而雍亲王也一朝入狱,自身虽然并非从前那暮西暇,但到底这副身子受他家多年照顾。
这一魄也本身属于她……
若能为雍亲王一家解眼下困境,心中也会坦荡一些,到底来至这时空,受他家照顾多日。
而如今只有如那秋风落叶一般,随王府人命运,由皇命度日,再想来自身又有何办法,此时身为宫婢,日常行动都要严守宫规不能由己,何谈救助旁人。
再来,不过寥落一人,暮西暇最不会做便是人情之上,从来一心钻研医道。
渐渐入夜,暮西暇只躬身立着,殿中烛火被侍女熄去,这未央宫中只有皇后她浅浅鼾声。
暮西暇她也是很累,却与一众宫人只能守在此处静立。
唐宫与这王朝,也都只有主仆之分,至于什么亲王朝臣,在皇家人面前也都为奴仆。
她胡思乱想之间,听殿内传来皇后一声呓语,“来人。”
夜半之间她醒来,一旁侍女上前,拉开床榻幔帐,扶皇后起身,“娘娘何事?”
皇后她额角沁出汗液,抬手拂去,“惊梦而已,本宫梦见从前与先帝之间……日日触目惊心。”她随口念道。
暮西暇听得清楚,微垂下头只静立没有动作。
“倒水来。”那女侍出了一声,吩咐道。
而暮西暇最是临近,她便抬步前去桌案上倒来温水,而后俯首送至殿中。
以女侍之礼跪地,将杯盏端起递至那女侍面前。
杯盏接过,暮西暇只管垂头,不敢要她二人看到,方才皇后还与这女侍说起自身,而细想来,自王府至入宫,似乎都没有与皇后等人见过,至于从前是否与她碰面,或是皇家人有过见面便不得而知了。
想起苍绪稽那日来王府贺宴,曾说一句‘大姐看来比起从前好多’想来便是与皇家人曾见面。
只是那时的暮西暇神志不清,所以她不会记得,而自身这一魄回到本身,她从前过往,也只在梦中闪现片段,暮西暇是一人,可现今她也并非完全是她。
可这身份,在醒来那日便已加在身上,她这一生,她从前过往,都不可抹去。
那侍女替皇后把住瓷杯要她喝下,暮西暇她跪在一侧,见那女侍将瓷杯递回,双手捧住。
而皇后手按在额角,眼角斜下瞥见身旁这女子容貌,看来眼熟,她,暮西暇?
她怎会在这处,睡前还与侍女说起,不想她正在宫中。
“抬起脸来。”皇后轻缓一声。
暮西暇脑袋昏沉,又在胡思乱想,并未听到。
那女侍随皇后又道:“你抬起脸来。”
此时暮西暇才回过神来,踌躇片刻只好答允,仰起头,眼波稍稍闪躲。
而皇后在见她模样默了默,“暮西暇?”怔怔出了声,上下打量她周身。
“见过皇后娘娘。”暮西暇慢慢将头垂下,平声道。
原来此人就在身边,皇后神色狐疑,真是好巧,抬眼令身旁女侍让开,那女侍欠身一拜,便退了出去。
白稠幔帐之间,只皇后与暮西暇两人。
“今夜是你在此当差吗?”皇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随口问起了闲话。
暮西暇与她相对只觉十分局促,轻声应道:“正是,今夜奴婢被排在未央宫当差。”
她自神志恢复之后,皇后还未见她一面,只听她这两句应话,口齿清晰,回答明白,似是大好了。
“你家中受难,要你亲王之女入宫为侍,近日来在宫中如何?”皇后语调放缓好声问道。
她语气温和,亲切如长辈一般。
暮西暇暗自想来该如何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