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川头疼的摁着眉心,语气不善:“那我送你回家。”
“不要。”她不悦,捂着扁扁的肚子,“从这儿回去怎么也得一个小时,你是想把我饿死在路上吗?”
白锦川眉峰轻颤,眼看是要发作的节奏。
秦月晚小心的半睁开眼打量着他,“我看这儿离上次我们吃早餐的那个面馆挺近的,不然你带我去那里吃吧。”
白锦川没说话,慢悠悠的打过方向盘,掉头往深巷里拐。
不多时,面馆别具一格的装潢风格映入视野。
秦月晚退开车门,睨了眼面馆门前高悬的牌匾,不由自主的念出声来:“情寿……”
她回过头,乖巧的挽着白锦川递来的手臂疑惑道:“一个面馆,起这么奇怪的名字,上次来我还没注意呢。”
虽然正值晚饭的点,可面馆藏匿深巷,橘黄色的灯光下,店里的客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柜台里的老板是个年逾中年的男人,身上穿着干净的格子衬衣,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
秦月晚朝他礼貌的笑笑,挑了处靠窗的位置坐定,轻车熟路的说:“老板,麻烦两碗银丝面。”
闻声,老板合上手中的书。视线扫过两人,目光在白锦川脸上停留片刻,而后也是极为和善一笑,转身走进了厨房。
秦月晚把手搭在干净的木桌上,歪头看着白锦川:“那个老板好像认识你,感觉怪怪的。”
白锦川微微低头,刘海遮挡住他的神情,似乎在想什么想的出神。
秦月晚一想也是,他说他母亲带他来这家面馆吃过,老板觉得他面熟应该也不奇怪吧。
“你知道,这家面馆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吗?”白锦川突然悠悠开口。
秦月晚盯着他突然冷下来的面孔,摇了摇头,思忖片刻又试探性的开口,问:“是情深不寿的意思吗?”
白锦川点头,骨节分明的手指略微弯曲,轻轻敲击在桌面上:“也不全是。更多的,是这家店的老板,为了纪念一个深爱他的女人。”
“他们没在一起?”
白锦川的眸子黯淡下来,“女人为他抛却了一切,而他却放不下物欲,把女人推进了火坑。”
秦月晚当时不太懂白锦川眼底晦涩不明的那种情愫,等知道他口中的“女人”就是他的母亲时,也已经都是后话。
她咬着筷子,突然就对这家面馆没有了丝毫的好感,忍不住感慨:“这样说来,你们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又赶紧补充道,“当然是除了你之外的。”
她睨着他,灯光下他的表情一如清晨江边清冷的雾气。
“晚晚,”白锦川突然柔声唤她,“可如果,我也不是个好人呢。”
这时老板已经把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端了上来,氤氲香气,抚慰着秦月晚长久饥肠辘辘的胃。
她拿筷子慢吞吞的搅动着面条,“如果你辜负了我,那我也只好自认倒霉,彻彻底底的离开。”
白锦川笑了笑,自觉的替她夹出碗中香菜。
老板走回到柜台后,唇角噙着欣慰的笑。
差不多吃完的时候,付过面钱两人正准备离开,李凛的电话来了。
“月晚,怎么样,凑到钱了吗?”他带着促狭的声音响起。
“不是还有明天一天吗,你着什么急。”秦月晚随口说着,把询问的目光投向白锦川。
白锦川压低了声音说,约他出来。
李凛还正得意:“月晚,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毕竟我也不想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李凛,我有事要跟你说,你现在有空吗?”她硬着头皮道。
“现在?现在什么事?”
秦月晚看着白锦川的口型说:“关于还钱的事,你出来就知道了。”
“还挺神秘的,”李凛跃跃欲试,“什么地方?”
“就在白天见面的那家咖啡屋好了,我现在就往那边走。”秦月晚长呼一口气,挂掉了电话。
“现在怎么做?”她掀眸,望着白锦川。
男人把她搂在怀里,走出面馆像安慰小猫一样拍了拍她的脑袋:“去秦氏拿到他为商不法的证据,然后跟他交换欠条和录音。”
……
风把咖啡馆门口的铜铃吹的叮当作响,清脆而又刺耳。
这次是李凛等在里面,秦月晚手拿着厚厚的一沓文件,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他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凑不到钱终于开始考虑我的条件了?想来也是,你现在还能去哪儿凑一千万呢。”
“我确实没凑到钱,”她清冷的面孔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不过我也没想过答应你的条件。”
说着,她把手里的文件夹重重扔到了李凛面前:“李凛,这一千万,于你从秦氏抠的钱只是杯水车薪吧,来秦氏这三年,你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李凛一惊,拿过那份文件急不可耐的撕破了袋子,把里面的所有的文件通通拿在了手里一张一张仔细的看。
不等他开口,秦月晚冷笑一声:“想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李凛,你既然敢做,就应该知道事情会有败露的这一天不是吗?”
“王赫告诉你的?”虽是疑问的口气,李凛却十分的确定,他恨恨盯着那些文件,心头怒极作势就要撕碎。
“撕吧,”秦月晚环抱双臂,冷眼看他:“我复印了一大堆放在了我的办公室里,你想撕多少就撕多少。”
李凛动作一顿,牙根气的发痒。
他定了定心神,重新坐回位子上,面色不善的低睨着那一张张纸,道:“秦月晚,你想跟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她冷冷开口,自始至终都是那副沉稳不急的模样:“我只是想请你高抬贵手,把借条还我,另外再把我父亲的那段录音给我。”
李凛牙咬的死死的,手背上青筋隐隐乍现。
“哦,”秦月晚抖了抖眼睫,“看来你是不太想跟我两清?那我们大不了鱼死网破,把借条跟你的偷税漏税,私吞公司财务的证据一起交给法院?”
秦月晚额头上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凌厉的视线就这么与李凛不偏不倚的对上。
两个人的对视,终究有一方要先败下阵来。
终于,李凛心虚的挪开了眼,秦月晚也松了口气。
“我可以把借条给你,不过你也得把这些文件全部销毁,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秦月晚敛眸,略一颔首:“好,你把借条和录音给我,我把文件毁了,我们两清。”
李凛百般不愿的从怀里掏出借条,递到秦月晚面上。
秦月晚接过,确认无疑后就干脆利落的撕了个粉碎,“借条有了,那录音呢?难道还在叶姝楣那里?”
李凛低着头,十指紧紧的扣在一起:“录音是假的,是我用秦老生前一段会议的声音合成的。”
“假的?”秦月晚反应过来满脸的愠怒之色,他指着李凛的鼻尖怒骂道:“李凛,你跟叶姝楣一早就串通好了吧,你做事未免也太下流,太不择手段了!”
李凛失神笑笑,眼底竟有刹那落寞:“我该做的都做到了,剩下的,你该信守承诺把这些有关我的文件销毁了。”
“我会的。”
她转身还没来得及出门,就有刺眼的灯光从咖啡馆门外射进来。
门口,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停了两辆警车。
四个制服警察朝李凛走了过去,旋转个不停地警灯晃的秦月晚头晕目眩。
李凛呆住,被警察控制住的那一刻不可置信的看着秦月晚:“你骗我?你早就设计好了的?”
“不……不是。”秦月晚连连摇头,转过身的刹那,她看见白锦川站在她身后,颀长的身影一如既往的高大。
李凛被带走时,没再说一句话。他最后深深的望了眼秦月晚,眸子里除了恨,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
秦月晚实在太熟悉这种眼神,那是他无数次在她身后看她的模样,大概就是所谓的恋慕吧……
“他会坐牢吗?”离开咖啡馆,秦月晚这样开口问。
白锦川带点讽意的扯了扯嘴角,“看不出,你对他还挺情深义重的。”
“不是,”她钝钝别过头,一时间不太想说话。
“怎么,生气了?恼我事先没有告诉你?”沉默片刻,白锦川伸过一只手来,抚摸秦月晚的发。
她本能的想躲,却没有挪动半分。
“没有。”
“口是心非。”他轻抚着她柔软的发顶,语气也跟着不自觉的缓了下来:“晚晚,我这是在教你。商场上,从来没有谁放过谁这一说,一旦行差踏错半步,就会满盘皆输。”
“我明白了,”她清浅的声音听来有些温凉,低低笑出声来:“那我先写过白先生的教诲。”
“晚晚……”
“好啦,”她企图含糊的搪塞过去,“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今天累死了,我现在只想回家,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
白锦川答应,却驶向了与秦宅截然相反的方向。
等秦月晚明白过来时,车子已经稳稳停在了红郡别墅的门口。
秦月晚开车门的有有些颤抖,她问他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白锦川笑的一脸风轻云淡,“昨天晚上,你说过的话都忘了吗?”
秦月晚脸上没来由的一红,“我当时睡糊涂了,不能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