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晚闻声一怔,手中的碎片没入皮肤,拖出好长一道血痕。
她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迅速把手背到身后,含糊遮掩道:“没、没事,你先下楼吧,林妈已经把早饭做好了。我有事,等会要出去一趟。”
白锦川站在原地没有动,颀长的身形很是英挺:“不去上班了?”
“没关系我自己开车去就好了,”她飞快的答道,“你有事,就去忙,不用管我。”
“嗯。”
“那我先走了。”她转过身去,头发甚至还没来得及仔细梳。
望着地上那一摊咖啡渍,白锦川眸色更深不声不响的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来给沈阅打了个电话:“派人盯着秦月晚,看看这丫头一天到晚都在忙些什么。”
……
斐弄咖啡厅。
秦月晚坐在靠门边的位置,一双眼焦灼的盯着窗外,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服务生走过来,朝她微微一笑:“小姐,您已经坐了一早上了,要点些什么吗?”
秦月晚搅动着手指睨了眼时间,眼睛又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门口。
“小姐。”服务生不耐的拍了拍桌子。
秦月晚后知后觉的缓过神来,“嗯?”
服务生僵住笑脸,声音提高了一个分贝:“我问你,要不要点些什么。”
秦月晚眼睫动了动,大概也觉得无端占用了人家的位置两个小时有些不太好意思,“那么,给我一杯焦糖拿铁吧。”
服务生应声离开,秦月晚盯着墙上挂钟,看时针缓慢而又不知疲倦的追赶秒针。
就这样看了不知多久,手中的咖啡完全冷掉时,咖啡馆门口的门铃忽然响了一下。
正值上班时期,所以很少有人过来喝咖啡,秦月晚不自觉的绷紧了脊背,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听说放高利贷的脾气都很冲,那人等会该不会动手打自己吧。
来人愈走愈近,秦月晚眯眼打量着他,却发觉这身影越发的相熟。
等他彻底的靠近了,秦月晚目光一滞,拿包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李凛?你怎么会来这儿?”
男人冷笑着,在她对面坐定。
秦月晚足足冷怔了三秒,才动了动唇:“你……是你?”
“怎么,你很惊讶吗?”李凛手搭在桌上,很是喜欢秦月晚这种故作淡定的姿态。
嗓子里突然干涩的厉害,秦月晚端起咖啡猛的灌了一大口,直到焦糖的甜腻和咖啡苦涩的后味融合,充斥满了她整个口腔,她才重重搁下了杯子,不放心的又确认一遍:“是你借钱给叶姝楣的?”
李凛泰然自若的挑了挑眉,不疾不徐缓缓道:“不可以吗?”
“不是,”她笑笑,敛了眸低的狐疑,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包上的流苏:“只是好奇,她怎么会跑去向你借钱呢?再者,你又哪来的那么多钱借给她?”
李凛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并未想要过多解释,而是从怀里掏出了另外的那份欠条。
“秦月晚,白纸黑字已经写的很清楚了,这一千万,你必须得在两天之内还给我。”
秦月晚目光一凛,接过那欠条看了一眼,身体不受控制的瘫软。
李凛伸手扶她一把,被她给冷冷的甩了开来。
她抬眼,死死盯着他:“两天?一千万?李凛你疯了吧,我去哪给你筹这么多钱?”
李凛摊了摊手,故作无奈的说:“这是我跟叶姝楣早就谈好的条件,怎么,她没告诉你吗?”
秦月晚心头猛的一颤,大抵也明白了这是个早就设好的局,只等着自己往下跳。
她盯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里却冷的很。
“李凛,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晌久,她握住双手,温凉清冷的嗓音从苍白的唇间溢出。
“放过你这话从何说起啊,”李凛讪讪一笑,慢慢走到秦月晚身边,轻佻的拈起她一缕长发,缠在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
“月晚,秦老还在的时候,我就向他表明过自己的心迹,我对你的爱日月可鉴啊……”
“够了,”秦月晚冷冷打断他,“我来不是听你说这些的。李凛,你知道你现在的这幅德行有多么的让人讨厌吗?还是你之前伪装的太好了,让所有人都看不出你那颗心多么肮脏?”
她的话语趋近于冰冷,李凛的眸子渐渐染上猩红,后退了一步,“我肮脏?秦月晚,我有今天还不是拜你拜你爸爸所赐!”他阴冷笑着,一拳重重砸向青石台桌,“如果你爸爸当年乖乖把你嫁给我,事情怎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吧台上的服务生看热闹似的梗直了脖子往这边抻头,秦月晚垂下了头,忽然失神开口道:“李凛,爸爸当年确实有意把我嫁给你……”
后者错愕:“你说什么?”
秦月晚抬头睨他,自顾说起了那段往事:“当年我们一起从财经大学毕业,你在社会上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明明有诸多更好的选择,你却执意跟我一起进了秦氏实习。在一众实习生里,父亲唯独对你青眼有加,毫不吝情的提拔你,甚至还多次有意无意的跟我提起你的心意。”
她长呼了口气,似在回忆那段纯粹的时光:“我打从心底里感激你对我们秦氏的帮助,但我知道那根本不是感情。可我爸执意认定了你,说等你凭自己的实力进入了董事会,就把我嫁给你。”
“那年你最强的竞争对手就是爸爸的旧部顾冼,爸爸背着我跟众位股东商议,内定了你进董事会。可你却花言巧语的欺骗了顾冼叔叔的女儿顾小晴,让她偷了顾叔叔的策划书给你,而你却转手卖给GE公司陷害顾叔叔做商业间谍。爸爸没办法相信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人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执意辞退了顾冼叔叔。直到小晴某天来我家哭诉,无意间提起这件事,爸爸才明白了过来。当时你已经进了董事会,爸爸又爱面子不愿在公司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所以此事只好作罢,但从那以后爸爸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让我嫁给你的事。”
说完这么长串的话,秦月晚有些口干,叫来服务生又添了一杯咖啡。她端起温热的杯子,睨着里面漂亮的拉花,悠悠叹了口气总结道:“有的时候,人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
李凛怔住,一张脸上满是懊恼和不甘。
愣怔几秒,他握紧了拳,眸中又浮现出那种可怖的阴冷:“就算当年是我的错,秦月晚你撤我项目的时候,难道顾惜过我对秦氏的奉献吗?”
秦月晚抿了口咖啡,放下杯子才徐徐说:“李凛,你早就忘了来秦氏的初心。你的那些项目,全部都借着公司的名义偷税漏税,甚至不惜中饱私囊,把公司的资金往自己腰里揣。李凛,你真的以为我看不出你想要把秦氏据为己有吗?”
男人噎住,喉头上下翻滚,突然恼羞成怒。
“秦月晚,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这一千万你该怎么换吧。”李凛扬高了分贝,把那张欠条往秦月晚眼前挪了挪好让她看的更加清晰:“上面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借款人是你父亲,还款日期就在两天内,你看着办吧。”
握着白瓷杯壁的手陡然间颤了一翻,些许咖啡洒到了秦月晚米白色的风衣上,洇出片片污渍。
“不可能,”她牵强的声音透着无奈,“李凛,两天的时间太短了,我根本凑不到这么多钱。”
李凛倚在身后靠背上,悠然的表情透出些许促狭:“既然你不上钱,那我这里还有两个选择给你。”
秦月晚清秀的脸庞上绽出迟疑,她捏着自己的衣袖,沉声问:“哪两个?”
“其一,嫁给我……”
“我选第二个!”李凛话没说完,秦月晚就干脆的说道。
他脸上漫过一层愤恼,眯着眸子嗤笑出声:“第二个,把秦氏你名下那百分之三十跟你妹妹秦星晚那百分之十的股份全部都转到我名下,我就不用你还这一千万了。”
秦月晚几乎是立刻出声,把手包狠狠的摔在桌子上,碰的杯子乒乓作响:“你做梦!我就算是卖身卖肾都不会把股份给你的!”
“那么很抱歉,你只能在今天和明天这两天的时间内凑够一千万还我了。秦月晚,公司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吧,你一个姑娘,去哪弄钱呢?”
他幽幽说着,朝秦月晚靠了过来,凑在离她一拳之隔的地方,贪婪的嗅了一口:“好香……”
秦月晚暗骂一声下流,下意识的弹起身子把背挺的笔直,“李凛,你做这一切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呵,”他冷笑一声,环起双臂斜瞟着她,“秦月晚,这都是你逼我的,怨不得别人!如果你两天之内还不上钱,就等着收法院的传票吧!”
秦月晚骤然收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看了眼他脸上近乎恶意般畅快和胜券在握的表情,脸上仅剩的那点血色也跟着逐渐退了下去。
离开时,她挽着发,咬牙重重道,一千万,我如期还你。
出了咖啡馆,原本还通透的天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五月的西城,总是这样阴晴不定。
秦月晚咬唇站在白锦川的办公桌前,刚才开车过来的路上她想了千万般开口借钱的理由,到这时竟一个也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