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哆嗦着唇,情绪有些难以自持。
女人看着她,脸上依旧是那副不甚在意的表情:“月晚,我们做人好歹也得讲点道理。你爸比我大了正正一轮,我陪他睡了这么多年,难道在他死了之后拿点青春损失费也不可以吗?”
“你好像很喜欢钱是吗?”秦月晚眯眸,转过身去,除了胸口不住的起伏,怒气的痕迹几乎隐藏的滴水不漏:“不然也不会跟一个大了你一轮的男人,睡这么多年吧。”
“呵,”女人冷笑,“月晚,我是长辈,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不过,今天我送给阿星的新婚礼物,你们是一定要看的。”
言罢,她拉开随身的背包,从里面捏出一张纸轻飘飘的扔到了秦月晚的脚下。
秦月晚挪脚避开,并未捡起只低睨了一眼上面正楷偏行的字体,有些莫名的熟悉。
“叶姝楣,你拿张借条来做什么?”
“送你们喽。”女人摊了摊手,半阖着眼靠在沙发背上。
秦月晚唇侧撩拨出些许讥诮的笑意,“你疯了吧,当时拿走我们家近亿资产,现在还欠了这么多钱?”
“秦月晚,这借条一式两份,钱得你帮我还。因为,这钱是我用你爸爸的名义借的。”
“你做梦!”说这话的是秦星晚,她挣开月晚,跑到女人面前指着她的鼻尖怒骂道:“如果有天你被追债的打死了,我跟我姐或许会考虑买了冥币烧给你!”
有痕迹自女人浑浊的眸中一闪而过,她轻蔑的目光顺着秦星晚圆润的脸蛋一路向下,停在她隆起的小腹上,“阿星啊,哪有新娘子穿婚纱还这么大的肚子?你说,你未婚先孕的事,要是被你那个爸爸知道了,他会不会从棺材里气活过来呢?”
秦星晚表情一滞,倒是秦月晚反应的极快,张口就道:“你胡说。”
“这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天我碰见李凛李总,他全都跟我说了。”
又是李凛!
秦月晚正纳闷李凛是从何知晓的这件事,秦星晚在身后轻轻拽着她的衣袖小声道:“姐,之前去医院检查的时候碰见过李凛,就随口跟他说了,我以为他跟你关系还不错呢……”
秦月晚撑了撑眼皮,转头看着叶姝楣:“所以呢,你该不会以为你知道了这件事,就能让我们帮你还钱了吧?”
“当然不是,”女人阴测测的笑,复从手包中拿出了支录音笔,当即就按下了开关。
那天的阳光明明很和煦,可播放出来的录音却让秦月晚觉得阵阵恶寒。
那声音,是她敬重了二十余年的父亲。
“怎么样?”女人动了动食指,声音戛然而止,“你父亲这段贬低下属,勾引其妻的录音,听的让你不大顺畅吧。其实当时我也不大顺畅,要不然也不会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你胡说八道,这录音是假的!”秦月晚血气上涌,扑过去抢叶姝楣手中的录音笔,却被她略一侧身给轻巧的躲开了。
“原来我们秦大小姐也会有自欺欺人的时候啊,这声音,你肯定再熟悉不过了吧,啧啧啧。”
指尖钻进皮肉,秦月晚赫然感觉到掌心浸出粘稠的触感。
她死死盯着那支录音笔,眼神中闪着凌厉:“叶姝楣,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很简单啊,我刚刚都说过了。”女人一字一顿道:“帮我把这一千万的欠款乖乖还上。”
“一千万?根本不可能!”秦月晚蹙着眉,几乎是立刻拒绝。
“那也就怪不得我了,等会儿,这段录音就会出现在阿星的婚礼现场。”女人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不可以--”秦星晚心下一惊,恐惧的抱着秦月晚的手臂,“姐,不可以让这份录音出现在我的婚礼上,到时候我的脸就被丢光了;不可以让罗家知道爸爸是这种人,他们会瞧不起我的,绝对不可以!”
“阿星,你先冷静点。”她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一时间难以权衡。
她亦不想父亲这样的丑事流传出去被众人议论,可以秦家现在的经济状况,拿出一千万实在是很有难度。
除非,是从公司的项目资金里挪。
“姐……”秦星晚死死抓着她的手,颤抖的声音里有难掩的恐惧:“这个录音,千万不能出现在我的婚礼上,不然我的人生就全完了。姐,我们给她钱,给她钱让她走好不好,让她走!”
秦月晚的手指骤然失去了力道,从秦星晚手中抽了出来:“阿星……我们,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钱。”
“我不管!总之我不要这个录音出现在我婚礼上,否则……否则我就从楼上跳下去,一尸两命!”
目光猛的抖了两抖,秦月晚心冷了半分。
叶姝楣笑吟吟的看着姐妹两人,不动声色道:“月晚啊,一个女孩子弄到钱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了妹妹,你就不能委屈一回吗?”
秦月晚斜睨着她,目光冷似冰。秦星晚却吓得哭天喊地,还穿着婚纱就瘫倒在了秦月晚的脚下,抱着她纤细的腿哽咽道:“姐,我从小到大没求过你什么,这次我求你,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秦月晚看着妹妹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心软了下来。
“阿星,起来。”她拽着秦星晚的胳膊,疼惜的擦过她妆都已经哭花了的脸。
“姐,你答应我,给她还钱吧。”
秦月晚盯着她那张脸蛋看了好一会,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个“好”字来。
秦星晚脸色变得忒快,爬起身来紧紧抱住秦月晚:“姐,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秦月晚笑不出来,轻轻推开她从地上拾起那张欠条细细看了一遍,可奇怪的是上边除了父亲的名义却并没有署被借款人的名字。
而通常的借条都只有被借款人拿着,而这借条却蹊跷的很,说什么一式两份。
掀眸,她捏紧揉皱了那张欠条冷冷道:“叶姝楣,我答应你帮你还上这一千万,你把录音笔给我。”
“给你可以,不过不是现在,是还完钱之后。”
秦月晚身侧的双手骨节被捏的泛白,“叶姝楣,我已经拿了欠条;何况上面还是我爸爸的名字,我没有理由出尔反尔,你把录音笔给我。”
“月晚你是商人,我不想跟商人玩谈判桌上的把戏。”叶姝楣毫无转圜余地的把录音笔放进包里,“再者说,你有什么跟我讨价还价的筹码?你们放心,我不会破坏阿星的婚礼,今天,我乖乖消失。”
“哦,对了。”已经走到门口的叶姝楣转过身来,“月晚你记着,过几天借给我钱的那个人会打电话给你,你把钱给他就可以了。不论如何,总之,月晚你能帮我还钱我还是非常欣慰的。”
秦月晚死死的抿着唇,深吸了口气。
秦星晚抱着她哭的歇斯底里,“姐,谢谢你、谢谢你……”
后来那天罗元迟迟没有来秦家迎亲,等到了下午,婚宴过半他才携了一群的狐朋狗友来跟秦星晚赔礼。一问缘由,才知道原来是昨晚的单身派对开到太晚,睡得沉了所以才忘记时间。
秦星晚生怕再出个像叶姝楣那样的“纰漏”,纵使迟了还是巴巴跟着罗元回了罗家。
偌大的秦家,突然就只剩下了秦月晚一个人,那晚睡得半梦半醒间,她冷汗涔涔的从枕头底下摸出了手机,带着哭腔朝那人道:“白锦川,怎么办,只剩下我一个了。”
那是她从未展露过的柔软,柔的令人心悸,亦软的让人心疼。
挂掉电话,他什么都顾不上,一脚踩了油门就直奔秦家大宅。
他从未如此疯狂的想见过一个人。
从未。
秦月晚穿着睡裙去开门时,整个人还有些发蒙:“白锦川你怎么……”
后者眸色暗下几分,干脆的一把把她扑倒在床上:“白太太,凌晨两点,你把我吵醒,是不是有点过分?”
秦月晚听出他语气里的不高兴,别过头喃喃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西城的晚春透着些许燥意,他爱惨了她这幅矜持又乖觉的模样,缱绻缠绵的吻连同沙哑的如呢喃般沉醉的声音一齐落在她耳侧:“勾人的小妖精。”
秦月晚迷茫而又困惑的看着他眼底染起的****,“这算是夸我吗?”
“从来没有人这么夸奖过我。”她讪讪笑着,慵懒的语调里略带了些许的愉悦。
“晚晚。”
“嗯?”
“我要你。”
长夜漫漫,他伏在她耳边,十指紧扣,温柔的声音一遍漫过一遍。
翌日,秦月晚挽起长发,坐在床边将一条男士衬衫折叠妥帖。
阳光挣黑夜的桎梏,在男人熟睡的侧颜上镀了层浅淡的金色,秦月晚眯眸浅笑,觉得这大概就是爱情最好的模样了。
至少,她是爱他的。
正当她看的入迷时,急促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电显示是个完全陌生的号码,秦月晚动作迅速的按下了静音键,见并未吵醒白锦川,于是就拿了手机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卧室。
“啪--”手中盛满咖啡的杯子脱了手,砸在瓷白的地毯上,绽开大团大团的赭色花朵,像是褪了色的血迹,触目惊心。
秦月晚慌慌张张的挂掉了电话,俯下身来拾捡杯子碎片。
男人倚在门边不知看了多久,突然低低道:“晚晚,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