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晚的视线错过她肩头栗色的短发,直视无碍的看清了书柜上放置的红玉小盒。
如果没有记错,那里面存放着的应该是白锦川的印章,白氏财阀的大小合同和各项决策,如果没有白锦川的签名,也势必会盖上他的印章。
可星晚要他的印章做什么呢?
她慢慢走了过去,秦星晚见她过来本能的闪向了一边,她伸长了胳膊,把那个盒子拿了出来,放在手心中掂了掂然后递到星晚的面前。
“给你。”
星晚不得其解,后退了半步连连摇头:“不、不。”
她挽着起唇,笑意却未到达眼底,脸上仍是一片冷漠:“拿着,刚刚不是很想要吗?”
“姐,我……”
“叫你拿着!”她厉声命令。
秦星晚咽了咽唾沫,不敢看她的眼睛接过了她手中的玉盒。
寒玉彻骨的冷意直达心底,星晚唇齿轻颤,明明是沉甸甸的玉盒拿在手里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过了一会儿,她便听见了秦月晚寂然响起:“打开。”
她不敢懈怠,当即就捏着盒顶的玉柄,用慢到不能再慢的动作揭开了盒盖。
盖子掀开的那一瞬,里面的情形却让人大吃一惊。
秦月晚淡淡的往里睨了一眼,嘴角的扯住的笑意带了三分冷讽七分了然。
“空的?”星晚抬起头来看她,“怎么会是空的?”
“很奇怪吗?”她若有所思的盯着那做工精致的玉盒,又睨了眼暗无天日的书柜,觉得能把这样珍贵的艺术品放在那种不见光的地方的人脑回路着实有些奇特。
如果这种匪夷所思的行径放在别人身上她或许会笑那个人傻,可若放在白锦川的身上,她反而觉得他的心思细腻深沉,越发的不可测。
如果不是他早就预料到的,像星晚这样对别墅内一无所知的人怎么能顺顺利利的进入到他的书房呢?
一股深寒的冷意油然而生,秦月晚猛抓起星晚的胳膊,逼问她道:“告诉我,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没、没有人让我做什么,”秦星晚垮着一张脸,低头看着秦月晚枯瘦的指尖死死的嵌进了自己胳膊上的皮肉,猛的吸了一大口气,皱着眉委屈道:“姐,你弄疼我了。”
秦月晚置若罔闻一般的不断加大手上的力道,星晚细嫩的皮肤上很快就留下了道道血痕,她不顾她婆娑的泪眼和越发楚楚动人的面容,语调一下比一下阴冷:“到底是谁指使你的,阿星你跟姐姐说。”
秦星晚梗着脖子,一口咬定:“没有人。”
“撒谎!没有人你会平白无故的给我吃安眠药然后来白锦川的书房翻东翻西吗!”秦月晚手心沾染上些许黏腻,鲜红色浸透过指缝,用力的晃动着秦星晚的胳膊,星晚手上一松玉盒狠狠地跌到了地上,磕碰去了盖子上的玉柄。
“说啊!”她用尽了力气嘶吼着,锋利的目光似侵袭过凉水般一寸寸的割过秦星晚的皮肤。
星晚看着地上被砸出裂缝的玉盒,恐惧油然而生。她忽然大口大口的呼吸,用眼角余光偷睨了眼秦月晚咬牙切齿的怒容。秦月晚从来都不是情绪外露喜形于色的人,欢愉悲伤都能被她掩饰的很好,如今这样怒极的模样却是鲜少见到。
秦星晚急促的喘息着,依稀也知道秦月晚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只是她外泄的火气实在太过旺盛,似乎是另外一种方式的发泄。
星晚终于是硬不过,极为不稳的声线像是得了帕金森一样的颤抖:“是……是李易,李易他逼我来偷白锦川的印章,李易的姑姑意图借白氏之手,把我们在东郊那块准备投资医院的地皮收入自己囊中,所以要拿白锦川的印章,来制造假合同,逼白锦川出董事会。”
“李凌想要东郊的那块地?”秦月晚闻言冷眉倒竖,猛抽了口气,“秦星晚,你给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
“我……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啊……”她把头往胸口埋的不能再低,“周年酒会上的事都是李易一手安排的,记者也是他叫来的,都是为了借舆论好让秦氏基金撑不住去。”末了,她可怜巴巴的抬起头来看秦月晚,“姐,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秦月晚听了这些心里百转千回的,一方面喜是因为终于彻底的白锦川不是那种唯利是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一方面忧是因为她昨晚对他说了那么多伤人的重话,他会不会对自己产生厌恶:而另一方怒,则是因为自己至亲的妹妹,竟然明知道事情的实情,却仍一直瞒着自己。
秦星晚看着她沉思的面容,以为她不再生气便悄悄的从她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胳膊,看着上面清晰的五道细小的血痕,她不由得怨愤咬起了后槽牙,低下头轻轻的吹着泛红的皮肤,小声埋怨道:“用得着这么狠吗,不过是一块破地,秦氏家大业大,还缺那么一块地嘛。干脆,送给李易的姑姑,做个人情不好吗?”
正适时,秦月晚陡然之间又伸过手来,捏起了她另外一只完好的手腕,力道依旧发狠:“秦星晚,你知道那块地,值多少钱吗?”
“姐,你有时候这样就特无聊,不过就是接管了个公司,你至于那么庸俗的整天把钱钱钱挂在嘴上吗?就郊区一块鸟不拉屎的地,能值多少钱?”
秦月晚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火气又被她这轻描淡写无关紧要的一番语气给点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燃烧过身体的每一寸,秦星晚没注意到她脸色交替的变化,依旧低着头边吹自己的胳膊便不屑的絮叨:“要我说你就是把事业看的太重了,为一块地皮闹的大家都不开心,面子上也过不去。要我说你就应该本本分分嫁给……”
声音戛然而止,秦星晚接下来要说的话被一记响亮的巴掌声所代替,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右边脸颊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就像是林妈刚煮好的高汤不小心洒在了皮肤上一样麻麻痒痒的难受。
秦月晚看了看自己泛红的掌心,跟星晚脸上那个同样通红的巴掌印几乎吻合。
“姐,你打我?”星晚捂住半边脸,不可思议的瞪着秦月晚,“你打我?”
她手掌微不可见的哆嗦,眼眶泛着灼烧的热度,对上秦星晚同样婆娑的泪眼,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着,声音哽咽:“你知道你一口一个的破地,是爸爸花了多少心血和无力才得到的吗,秦星晚你宁愿帮着外人来算计秦氏,都不肯跟你的亲姐姐说一句实话吗?”
“别跟我提爸爸,”秦星晚眼泪决堤,挣脱开她的手,声音突然提高发了疯似的咆哮,“你跟他都是一样绝情自私的人,你跟本什么都不知道就来指责我,是不是哪天我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的消失了秦月晚你才会满意!”
说完,她把扎成半丸子的头发放了下来遮挡住脸上的指根,头也不回的夺门离去。
是了,有些难以启齿的委屈,便只能打碎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咽。她根本没办法对秦月晚开口,自己被李易用****威胁的事情。秦月晚一开始就不认同自己跟李易,而事实证明她确实是对的,也一直是对的。也怪自己眼瞎,这短短二十三年来爱过的两个男人虽然都长了张人的脸,可心脏却都是野兽的心脏。
秦月晚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单薄的唇掀了掀,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来。
脏色的乌云压的很低,眼看就快要下雨。晌午十分街上的行人却十分稀疏,秦星晚边哭边跑,她本就生的修眉弯黛,削肩蜂腰,婀娜多姿的背影引得路上为数不多的路人纷纷侧目。
绕过浅水湾公园时,忽然就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点,公园的入口处摆摊的小贩们纷纷收起了自己的货物,大声的吆喝相互奔忙告走。
秦星晚慌慌张张的往最近的一处公交站台低下跑去躲雨,迎面而来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连帽运动衫,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撑着把大伞拦在了秦星晚的面前。
男人抬起青黑色胡子拉碴的下巴,堵在秦星晚的面前将伞轻佻的移到秦星晚的头顶,“小姐,这雨马上可就下大了,我有伞用不用我送你回家。”
秦星晚脸上的眼泪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她嫌恶的拧紧了清隽的秀眉,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到前边打车就可以了。”
她自恃容貌颇佳,一贯的穿衣风格又颇为张扬大胆,自青春期以来碰上过类似这种情况的搭讪更是数不胜数,如若对方入得了眼那事情便很是简单,如若是对方是面前的这种类型,处理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说完,秦星晚正要离开,男人却不依不饶的堵住她的去路,脸上牵动起一抹异样的笑容:“小姐一个人有些危险,我不太放心。”
秦星晚眉眼皱的更深,她以为遇上了变态,正要扯开嗓子喊人,男人突然一把拽过她的胳膊,靠近了自己的身体。
秦星晚尖叫了声,一个冰冷的东西抵在了她的腰间,她立刻识趣的闭上了嘴。
“你、你要多少钱,我、我都给你。如果不够,我再去取。”
秦星晚的脑袋略微往后偏了偏,却惹的男人凌厉的一声怒吼:“闭嘴,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