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过后,干冷加重。
被太后王娡下了懿旨逐出大汉境地的楼兰月出公主,凭借着在长安城外的十里亭替皇帝刘彻挡了剑的功劳,再次回归九华殿,仍然做她尊贵的王夫人。
刘彻于十里亭扮侍卫相送王夫人王月出的消息走漏,也不得不重返万岁殿,向朝臣宣布天花治愈。此时,朝中的势力分为三股,一股是以廷尉张汤为首,拥戴刘彻,一股是以太后王娡与长乐宫卫尉兼平阳侯曹时为首,力捧河间王刘德,最后一股自然是以中山靖王刘胜为首,支持摄政王刘珺。
没错,阿珺相公未卸下摄政王,公然与垂帘听政的太后王娡坐在龙椅的下方两侧,暗地里同时打压刘彻和刘德的势力,以致于长安城流传着摄政王乃是朱雀选中的天神。不过,他向我保证,冬至封禅一过,我们此生都不会踏入长安城半步。所以,任凭谣言四起,我相信阿珺相公只是单纯地帮助刘彻扫清皇权的障碍,不忘初心。
至于后宫,相对风平浪静,并无份位的晋升。毕竟,明年开春,新入一批家人子,才是重头戏。可惜,没机会穿上宣室殿的小太监服,去未央宫的各殿打探最新宫斗剧情了。
刘彻倒是对三位皇子殿下进行同日册封了。大皇子殿下刘据为胶东王,二皇子殿下刘闳为齐王,三皇子殿下刘旦为燕王。关于刘据的胶东王,我绞尽脑汁,也没有回忆起,他被立为太子之前有没有封王。河西走廊三年,曾经背得滚瓜烂熟的《史记》已经还给太史公了。
据说,江湖中,白羽门门主夏策,主动禅位给副门主玉面蛇。看来,曹时已成功找到韩锦瑟,并以她的性命威胁夏策。长安城的富豪排行榜也更新,夏策的商铺宅院,除了锦瑟园,悉数转到曹时名下。而锦瑟园外,聚集了数十位装扮成家丁的武林高手,大概是为了软禁夏策。
然而,这些都不是我的重点关注之处。玉成临死前的那句话,令我耿耿于怀。她说我斗不过王月出,我实在不服气。曾几何时,Charlotte也说我斗不过Simone.
夜深,我同前几天一样,躺在白玉床上,思虑重重,将我记录下来的与王月出过招的事件浏览一遍,看着全部都是败局,忍不住唉声叹气。难道说,我答应玉成,要夺回她的骨肉刘闳,成了笑话么?
“堇儿又在瞎操什么心。”刘珺将他沉重的脑袋搁在我的肩膀上,笑道。
“阿珺相公,除了美貌、才华和心机外,我哪里比不上王月出。”我恼道。
“身段不如娘子大人的销魂。”刘珺那双不安分的魔掌,探入衣襟,揉捏上我的玉桃。
我想起,穿越到西汉第一年时,刘珺就和王月出上床了,刘珺可是见过王月出的裸体。顿时,生了闷气,将刘珺狠狠地推开,卷了被子挪到床边,翘起樱桃小嘴。
“娘子大人可是吃醋了?王夫人怎么能与娘子大人相提并论。因为娘子大人有为夫呀。”刘珺将我连人带被子拉入怀里,戳一戳我鼓起的脸颊,轻笑道。
“哼,你又不会帮我斗王月出。”我恼道,甩开刘珺的手。
“若是堇儿支付得起酬劳,为夫乐意效劳。”刘珺掀了裹在我身上的被子,圈得紧紧的,笑道。
酬劳,又是酬劳,我瞪了刘珺一眼,埋在刘珺的胸膛里,继续生闷气。刘珺对我提出的酬劳,从来都不是真金白银,而是床榻上我绝对不配合的花样。男人是不是见到女人的胴体都像饿狗捡到骨头一样呀?
“阿珺相公,你是不是不举了?”我喊道。他现在可是日日夜夜打着给小遗生妹妹的旗号,实施他的暴行,偶尔出现不举的症状,很符合我的祈祷。
“哦,那娘子大人验证一下。”刘珺翻身将我的双臂按住,寒潭眸子燃起炙热的火光。
“阿珺相公,应承了锦瑟的邀约,明日去一趟长门宫。”我垮了一张脸,懊恼自己的心直口快。
陈阿娇已死,寄居在陈阿娇皮囊内的,是哥哥夏策的挚爱锦瑟的意识。这个离奇的故事,是我告诉刘珺的。夫妻之道,贵在坦诚,不应该存有太多的秘密。咳咳,刘珺的寒冰毒,是夏国大祭司下的,这点我可没有胆量吐露。
“晚了,为夫是非常看重娘子大人的索求。”刘珺勾起邪魅的笑意。
尔后,又是一番秋风扫落叶,缠绵到天明。
第二天午膳后,我带着小遗,偷了刘珺的坐骑,前往长门宫。
长门宫,位于长安城东郊,原本是馆陶长公主的私家园林,后来以她包养的小白脸董偃的名义献给刘彻,为董偃谋取官途。刘彻见这长门宫距离东郊的祭祀颇近,便改造成祭祀时的休息之地。
说起锦瑟,依稀记得,她是地球唐朝时期第十一个平行空间令狐楚家的侍女。李商隐的《锦瑟》,便是出于对她的思慕有感而发。那时候,哥哥为了她,和我反目成仇,我对她的了解甚少,只有满腔的厌恶。此次,她突然邀约,我隐隐猜到了一个不好的结果。
长门宫,殿宇不多,沿途皆是成片的高树与秋花相互辉映,看得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遗张大了嘴巴,一会儿嚷嚷着摘迷迭香制香囊,一会儿抱着地上脏脏的石榴不松手,令我深深地担忧他未来是否有能力继承我的夏国大祭司之位。
锦瑟住在长门宫的七戒殿。这七戒殿,原名思君殿,锦瑟嫌弃名字不够雅致,改成七戒殿。唐朝时期,佛教盛行,佛教有曰八戒,即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淫邪,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六戒着香华,七戒坐卧高广大床,八戒非时食。锦瑟所要表达的是,不戒淫邪,便是不戒真情。
我牵着小遗站在七戒殿时,婢女前去殿内通报,听得铮铮瑟音。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曲调伤怀,情致迷离。
入殿后,婢女端来小遗爱吃的虾球便全部退下去。
“嫂嫂的《锦瑟》更进一层楼。”我鼓掌笑道。
“大祭司,你不怨瑟瑟吗?”锦瑟正在将瑟收于梧桐木盒之中,惊闻我那一声嫂嫂,纤纤素手颤抖起来,致使关上盒盖的声音十分响亮。
“不是你的错,当初是我看不起三维物种。”我冷冷地道。
这是我第一次称嫂嫂。换作夏国大祭司,她必定拉不开脸面,称呼一个三维物种为嫂嫂。但是,我对锦瑟,依然没有好感。
“瑟瑟愚钝。原以为大祭司爱到紫离公子到不爱,心生敬佩。未意料到,还有比紫离公子更厉害的角色。”锦瑟笑道。
细细打量,她穿着一件天蓝色锦瑟花纹云裳,耳朵和脖颈皆佩戴了锦瑟花,虽然相貌平平,但是那双纯净的眸子,多望几眼,便能看到蔚蓝的天空。
“娘亲,这个桃人和卫夫人一样拥有漂亮的头发。”小遗从檀木椅的底下翻出一个桃人,兴奋地喊道。
我见锦瑟起身欲夺过小遗的桃人,便抠掉珠钗上的一颗珍珠,丢在锦瑟的脚下,趁她滑倒之际,抢先一步拿到桃人。
那桃人,以桃木刻画人形,一袭淡黄色衣衫,乌黑秀发,迷蒙杏眼,与卫子夫神似,背后更是用朱笔写了卫子夫的名字,再画上一个大大的叉。
“你可知,在大汉施行厌胜之术,是重罪!”我举着桃人,质问道。
“大祭司,陈阿娇因厌胜之术被废后。”锦瑟道,眼底毫无波澜。
锦瑟是才女,言语含蓄。我知晓她的意思,她不过是顺着历史的剧本走,逼迫刘彻废掉她的皇后,以杜绝对她的惦念。因为,她想为哥哥夏策守住身心。
“接下来,还有陈阿娇花重金聘请司马相如写《长门赋》,你是不是也要照做呢?”我问道。
然而,锦瑟还来不及回答我,廷尉张汤便领着一队官吏冲进殿内,持着刀剑,翻箱倒柜,进行一番搜查。
“堇王后,手中的桃人可否借本官一看?”张汤行礼道。他这一句堇王后,表明了不认可刘珺的摄政王地位。
看在张汤是个清廉的酷吏的份上,我没有为难他,双手奉上。
“卫夫人!”张汤眉头紧皱,转而面向锦瑟,行礼道:“皇后娘娘有何辩解?”
“自从卫子夫这个贱婢勾引陛下,本宫的椒房殿便冰冷得像坟墓。她处心积虑,步步高升,诞下胶东王后,更是执掌本宫的凤印,入主椒房殿。本宫这个后位形同虚设。”锦瑟咬牙切齿道。
锦瑟是个心思单纯的女人,演起骄纵的妒妇颇为困难。瞧她这一身素净的天蓝色,哪里有陈阿娇昔日的明艳动人呀。我在一旁暗暗为她冒冷汗,生怕张汤看出端倪。
“大人,又找到一个桃人!”一个小吏用长剑刺穿了檀木床,在夹层之中挑起一个桃人,喊道。
小吏捧上另一个桃人时,我凑近一看,大吃一惊。这桃人,披大裘,穿衮服,戴十二旒的冠冕,扬着凤眸,意气风发,刻画的正是刘彻。而且,那桃人的背部,扎了数百支绣花针,看得生疼。
“长门宫有宫女举报,皇后娘娘贿赂巫女楚服,施行妇人媚道。本官奉陛下之命,彻查此事。可是,查出来的,竟然是皇后娘娘施行厌胜之术,诅咒陛下与卫夫人,皇后娘娘作何解释?”张汤道。
锦瑟没有理睬张汤,她素来讨厌酷吏。她走到我的跟前,凑到我的耳朵,轻声道:“那个皇帝桃人,不是瑟瑟刻的。瑟瑟也不认得楚服。”
我听后大吃一惊,抓着她的手,打定主意,利用刘珺的摄政王之威严,带锦瑟回兰兮小筑。可是,锦瑟指了指玉柱上的凤凰,摇摇头,示意我松手。
“既然皇后娘娘无法为自己辩论,还请屈尊降贵,去一趟天牢。”张汤道。
“有劳张廷尉。本宫这就赶往未央宫,找陛下伸冤。”我作揖道。这是向张汤施压,切勿对皇后有所怠慢。
“将长门宫的所有下人带走!”张汤恼道。
接着,张汤押着锦瑟离开,那吵闹的官吏推着一群婢女太监跟随其后。长门宫霎时清清冷冷。
我也没有停留,将小遗搁在怀里,快马加鞭,赶去未央宫。花了几块金子,打听到刘彻歇在王夫人王月出的九华殿,舍弃那慢悠悠的坐撵,拉着小遗,拔腿就跑。
九华殿前,高逢阻止我入殿,道是王夫人刚劝了刘彻睡下,不便打扰。不过,王夫人倒是亲自迎接我入了殿外的玉兰林,屏退笙歌,笑语盈盈。
“皇后娘娘真可怜,年老色衰之后,陛下不再纵容她的脾性,恐怕要落得废后的下场。堇姐姐,可喜欢月出送的这份大礼?”王月出笑道。
原来,那个皇帝桃人,是王月出陷害的,分明是置锦瑟于死地。我气得捏紧了拳头,隐忍着不朝她美丽的脸蛋上发作。
“堇姐姐这就恼了?月出还有很多份大礼呢。”王月出露出狰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