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血色的彼岸花蔓延到梦境,如火焰般灼烧蜷缩起身子的我。这里,异常安静,安静到忘记了哭泣,傻傻地盯着火苗里的自己,银发及腰,发梢被彼岸花染成火红色,额前的淡紫色兰瓣也沾上樱花的粉末,高贵冷漠,仿佛被这彼岸花缠绕了万年。
“娘亲,娘亲……”声声如梨花酒般温润的音调,在耳畔袅袅升起。
我抬眼望去,一袭素色兰花暗纹袖袍,与刘珺相似的容颜,只是那双寒潭眸子,不同刘珺般的冰冷深沉,若盈盈秋水般纯净。他向我展开掌心,眼角含着笑意,我犹豫了片刻,探出手指头,见他的笑意渐浓,便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是阳春三月的暖光,为我驱退了阴霾。
“娘亲,阻止舅舅。”他白皙柔软的指腹轻轻滑过我的发梢,抖落发梢上的彼岸花,恢复成银白色。
“你是谁?不要乱喊人娘亲,我没有这么大的儿子。”我恼道。
“娘亲,我是小遗。”他浅笑道,单膝跪地,在我的手背上落了一吻。
“小遗?我和阿珺相公的孩子?”我问道,心中暗暗诧异他那一吻说服了我接受他的身份。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就要看刘珺有没有资格做我的父亲了。”他冷冷地道,这倨傲的表情,跟刘珺神似。
“舅舅是谁?不会是阿离吧?阿离酿的梨花酒可好喝了。”我笑道,想起以后儿子跟刘珺不对盘,暗自偷乐。
“夏策。”小遗瞧到我嘴角勾起的狡黠的笑意,仿佛读懂了我的心思,眸子转为寒潭。
“哥哥是李倾城的亲哥哥,不是我的。你不会是阿离与李倾城的孩子,或者阿珺相公和李倾城的?”我倒退了几步,想起刘珺醉酒时呼唤着夏儿,红了眼眶。
小遗抚摸着我额前的淡紫色兰瓣,拭去樱花粉末,柔声道:“娘亲,要记住,阻止舅舅。”尔后,他化作秋雨,浇灭了彼岸花,留下一片紫罗色的大海。
“小遗,小遗……”我喊道,从梦里到梦外,猛然睁开眼时,发现天亮了。
“堇儿,堇儿……”刘珺还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哽咽道。
“阿珺相公,这回我睡了多久?”我问道,嗅到他身上黏糊糊的酒味混杂着汗味,嫌弃地推开他。
“一个晚上。”刘珺道,捉住我的手,去触摸他的心跳,心跳轻快,正诉说着此时的喜悦。
“臭死了,快去沐浴。”我咬了一口刘珺的手,恼道。
蓦然,刘珺将魔掌探入我的衣襟,在饱满的玉桃上揉捏,转而挑起身体上的各个敏感点,寒潭眸子随后燃起炙热的气息,更恶劣的是,两根狼爪子侵犯到我的下身捣弄一番,然后在我的面前晃了晃沾上液体的手指,伸出舌尖细细地舔着,富有磁性的低音钻入我的耳朵,戏谑道:“为夫怎么觉得堇儿香香的。”
卑鄙无耻下流,我恶狠狠地瞪着刘珺,心底搜刮起骂人的言辞,可禁不住他的折腾,不到片刻就瘫软如泥,哭着求饶。
但是,当他剥光我们的衣裳,准备进入我的身体时,我忆起了梦境,双手护着肚子,一脚将他踢开,见他被踢到软塌之下,狼光不减,急忙扁扁嘴巴,低声道:“阿珺相公,我梦见了小遗,你把一下脉,说不定真的怀孕了。”
“堇儿,适当的晨运有助于保胎。”刘珺未表露出一丝惊喜,显然早已知晓我怀孕的消息,利索地爬上软塌,将我按在他的身下。
“阿珺相公,疼……”我卷起舌头,撒娇道,本是假装喊疼,结果真的疼起来,在床上打起滚了,眼泪不争气地掉落。
“堇儿乖,本王不碰你了。”刘珺黑着脸,将我拎起来,揽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肚子,吻吻我的眼泪,察觉我逐渐安分下来,寻了舒服的姿势,准备小睡一会儿,寒潭眸子骤然冰冷,咒骂道:“臭小子,敢坏本王的良辰。”
接下来,我都是迷迷糊糊的,偶尔打开眼皮瞅瞅,享受着刘珺的伺候,在浴桶里晃动一下脚丫子,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可是,这欢愉维持了半个时辰,睡到中午起床后,我就揉着惺忪睡眼,裹着被子躲到角落里,拒绝刘珺端着的那碗当归鱼胶乌鸡汤。呜呜,又是当归,为什么我静好的岁月里总有一只叫当归的恶魔无时不刻地刷存在感呢。
“堇儿听话,喝完当归鱼胶乌鸡汤,本王赏你一笼子虾饺。”刘珺坐在软塌边,向我招招手。
“小遗说想吃螃蟹煲。”我故意露出委屈兮兮的小猫模样,双手捂着瘪瘪的肚子,实际上心头乐开了花,哈哈,怀孕的女人比天大,等螃蟹煲炖好,我就矫情地说螃蟹的钳子容易割手,暗示刘珺要亲自剥壳。
“堇儿,过来,早些喝完,可以饮一口热的梨花酒。”刘珺似乎讨厌还未出生的小遗,耐着性子劝道。
梨花酒?我记起了昨晚醉酒的刘珺,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般,喊着夏儿,顿时泪眼朦胧,钻进被子里哭得身子颤颤的,不肯露出脑袋。发现刘珺掀起被子时,我一把夺过,可是力气不够大,差点向后摔倒,所幸刘珺及时托起我。熟悉的寒兰香一旦靠近我,我就像炸了毛的狮子,扑腾着手脚,歇斯底里地吼道:“去找你的夏儿,我要和小遗过一辈子。”
刘珺愣了一会儿,尔后无奈地抚了抚额头,将我死死地扣在怀里,柔声道:“蠢娘子,醉酒的话怎么能作数,为夫永远是你的。”
“不听,我不听,酒后吐真言。”我捂着耳朵,使劲摇摇头。
“若是你不信,将本王的心挖出来看看,可好?”刘珺取出腰间的匕首,抓着我的手去握紧,刺向他的胸膛。
听到匕首刺破衣衫的嘶嘶声,我急忙扔掉匕首,扑进他的怀里大哭,喊道:“阿珺相公,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堇儿,只要你一直不松手,本王会证明这里只有你一人足矣。”刘珺牵着我的手,按在胸口,笑道。他笑起来真好看,冬雪消融,迎来春光,暖暖地绽放兰香。
我用他的袖子抹去眼泪,躺在他的怀里,依旧撅着嘴巴,很没底气地嘟囔道:“小遗爱吃剥了壳的蟹肉,要香辣味的。”
“两只,多了加盅当归鱼胶乌鸡汤。”刘珺点点我额前的淡紫色兰瓣,笑道。
“十只,小遗吃八只,我吃两只。”我竭力地把肚子挺起来,挑衅地昂起下巴,不容刘珺还价。
“四盅补汤。”刘珺道,粗糙的指腹滑过我的下巴,瞬间戳破了我嚣张的气焰。
“四只,就吃四只,你昨晚醉酒喊夏儿亏欠我的。”我挤出点点泪花,摇着刘珺的胳膊,继续撒泼。
“怕你了,闹一闹就停不下来了。”刘珺服了软,将我禁锢住,一口一口喂我喝当归鱼胶乌鸡汤,我若是假装呕吐,他就直接含了一口,嘴对嘴喂。
结果,一碗当归鱼胶乌鸡汤,折腾了半柱香的功夫。还是夏策的突然到访,我们才断然没了在床榻之上腻歪的情绪。
刘珺牵着我的手步入议事堂时,夏策正毫不客气地坐在正上方,即玉面狐刘舜作为寨主的位置。夏策戴着半边金色面具,白衣胜雪,眉心一点朱砂倾尽天下。
这两人,也是不对盘的。刘珺见到夏策以主人身份作揖相迎的姿态,立即将我安置在角落里,寒潭眸子冷成冰霜,展开比试的架子。而夏策,负着手,神情慵懒,为本有的白雪姿容添了一份邪气,似乎瞧不起刘珺这个对手。
可他越是这般淡然,刘珺浑身散发的杀气就越浓烈。两人对峙了许久,一向心思沉稳的刘珺竟然先出手攻击夏策的下盘。霎时,刀光剑影的气息如海浪般扩散。刘珺拔出佩剑,足尖轻点,身子前倾,灌入剑气,举在头顶,临近夏策眉间的朱砂之际,突然改变方向,前臂内旋,剑锋直刺夏策的腋下,扫向夏策的手腕,可谓狡诈。然而,夏策嘴角扬起戾气,早已识破刘珺的诡计,身轻如燕,旋转了半分,避开刘珺的剑的同时,飞出袖中的白孔雀羽毛。
说时迟那时快,脑袋瞬间变得灵光的我冲向刘珺,将他推倒在地,躲过了危险。摸着扑通扑通的心跳,抬眼间,恰好看到那白孔雀羽毛插在墙上,羽根全部没入,没有深厚的功力是绝对做不到的。难怪玉面狐刘舜一听到夏策的名讳就怕得咳嗽。此时,我的脸蛋也是一阵惨白,赖在刘珺的怀里,后知后觉地哆嗦。
“妹夫好身手!”夏策拍掌笑道,眸子里的轻蔑之色显而易见。
“夏门主,有何贵干?”刘珺道,打横抱起我,找了椅子坐下来,将我搁在大腿上。
夏策瞟了一眼我手腕上的淡紫色兰花结缎带,发自内心的喜悦一闪而过,倒了一杯冷茶,自斟自酌,品了几口,才缓缓地道:“襄王,对于我提出的交易,考虑得如何?”
“不需要!”我抢先答道。夏策刚才可是下了狠手去对付阿珺相公,自然就不能再当我的哥哥。
“机会只有一次。常山王和胶东王之事,我已给了甜头。蝗灾之祸,想必襄王已见证了堇儿的实力,一夜的血祭便换得天下百姓的温饱,这笔交易只赚不赔。”夏策见刘珺迟迟未给出答复,眉头皱起,恼道。
“不必。”刘珺吐出的言语掷地有声,像团化不掉、摔不碎的冰块。
“襄王莫非以为凭一己之力便能解决江都王的叛乱和匈奴的进攻。”夏策冷嗤了一声,长得像欧阳明日的脸聚集了高傲冷峻之色。
“谁说阿珺相公只有我一个人。还有我嘛。哥哥不是赞许堇儿很有实力,或许堇儿就能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救世主。”我拉拉刘珺的手,笑靥如花。这哥哥,是我故意喊的,夏策如此轻视刘珺,我偏要提醒他,刘珺可是他名义上的妹夫。认了我作妹妹,管夏策是不是李倾城的亲生哥哥,我就要占便宜,堵得他胸口气闷。
刘珺不认可我这呈口舌之快的举动,我能勉强理解。但奇怪的是,刘珺居然打起了寒颤,将我牢牢地搂在怀里,极力地压下去内心的恐惧。他的掌心,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不顾夏策投过来的嘲讽,将脑袋埋进我的胸口,以缓解内心的忐忑不安。
“丙夜,送客!”我恼道。如果我手中有刀子,一定甩向夏策。虽然我读不懂刘珺的恐慌,但是我绝不允许夏策将刘珺威胁到脆弱不堪的境地。
“紫嫣姑娘,为了区区的三维物种而放弃与我合作,你会后悔的。”夏策临走前,叹道。(夏策以为女主是南国的紫嫣姑娘,之前有提及过)
第二天,刘珺下令整顿出发,领十万兵力,远赴代郡,对抗匈奴和江都王的号称四十万大军。行至开封县郊外,沉默了一夜的我,终究记挂着小遗的嘱托,执意下马。夏策昨日道出了三维物种的概念,那么说明他也不是地球人。比起刘珺这个古人,二十一世纪的我更能消化关于外星人的信息。
“阿珺相公,依依的一万精兵是为护送我回长安准备吧?”我挣脱刘珺的手,轻声道。
刘珺比我还不适应离别,没有回答,只是搂着我,温热的唇轻轻地啄着我的脸颊,寒潭眸子溢出了不舍的情愫。
“阿珺相公,答应我,一定要平安过来。否则,我会带着小遗改嫁。子都貌美、卫青稳重、阿离谦和、刘彻义气。”我掏出一只白瓷瓶,塞进刘珺的水蓝色香囊,那白瓷瓶装着用我的血炼成的丹药。
“蠢娘子,离开的每个时辰必须思念为夫。”刘珺粗糙的指腹摩挲着锁骨上的红月印记,交待着霸道的嘱咐。
“睡觉也要想吗?”我抗议道。
“只许梦见本王。”刘珺冷着脸。
“那小妞,给大爷笑一个。”我翘起兰花指,踮着脚尖,轻佻地勾起刘珺的下巴。
结果,刘珺当众吻起我。那吻,不似平时你追我赶的嬉闹,仿佛在宣誓,缠缠绵绵,直到地老天荒。
待我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那熟悉的寒兰香随着风沙远去。我瘫坐在地上,眼泪哗啦啦地流下,却不敢哭出声音,怕刘珺回头。阿珺相公,要是你回不来,我就牵着小遗,守着你的青冢一辈子,好么?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