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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

冷风悲叙,飞雪飘零。

一望无垠的雪原上,孤零零地立着一座坟茔,坟前的女子奄奄一息,怀中抱着一团白色的寒冰。细看去,那白衣女子正是孝娴,而她怀抱的,也正是再次被封冻的卿怜。

何以,天道如此不公,要反复折磨这对深情的年轻人?

人未死,但人已走了。

当兰登看到孝娴留下的书信,恍若遭受了晴天霹雳,心中久久不能平息。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柄凶险的狂兽之剑,正一步步向枳子城逼近。

她要尽快赶去王宫,遣散执意要召开枳子盟会的七族成员。可是,她先前已阻止多次,盟会成员并不听她指示。这次前去,她能劝走执拗的神族成员么?

这不重要,因为等她赶到王宫,杀戮已结束了。

殷红的血水从王宫的大门汹涌的流出,形成一条解不开的河流,愤怒地向兰登的南楼流去。阴风阵阵,疯狂怒吼,痛斥着王宫门口的十二个血人。而他们,正是斑狼王当年击败神族的最大杀手——天狼十二煞。

天狼十二煞,是以十二地支命名。他们本是上古时代的十二个亚人族长老,如今已脱离人性,完全拥有了狼性。在他们眼中,无论是人是神,都是口中的美食。

自然,眼前木无表情的兰登,更是他们千年一求的美食。

可是,一个温柔娇媚的小姑娘,一个愤怒的天神美人,真的能当作美食么?

她不是美食。此刻,虽然神情已极度伤痛,她依然提醒自己要保持足够的理智,因为,她并没有把握迅速击败眼前的天狼十二煞。而她真正要对付的,是渐渐逼近的斑狼王。

然而,情势已不由得她去选择。在她迟疑的那一刹,十二煞中的丑煞与酉煞已一马当先,挥动牛角与铁爪直攻兰登,其他十煞循序而进,各持手中奇形怪状的武器攻来。

兰登已失了先机,她别无选择,只能挥剑退守。可是,十二煞招招犀利,每次攻击都直中要害。甫一交手,兰登已感到一种强烈的压力由心而生。更可怕的,十二煞每次进攻都比前次更加迅速,力量也更加强大。

若照此打下去,不出十招,兰登势必被动。她静心凝神,缓缓地收稳脚步,一步步向南楼退去。十二煞见她退却,出手更狠。谁知兰登此招本就是诱敌之计,退到十丈,她猛将潜入地底的招意收起,万道剑气破地而出,直插云霄。

绝世奇招猛然出世,顷刻间飞沙走石,天地昏暗。然而仅此一招不足败敌,十二煞虽被凝滞片刻,也只是改变了进攻的方略而已。

不过对兰登来说,她此招的目的也仅仅是取得进攻的机会。她毫不迟疑,承天剑贯虹而出,直刺当先冲来的丑煞。可是剑中牛头,浑如泥牛入海。一刻间,她竟觉得自己的力量在这头蛮牛面前是如此渺小,甚至于,自己根本就不存在。

然而,一击不溃,换来的却是酉煞的铁爪。酉煞一声长鸣,铁爪愤然而出,正中兰登左臂。

一阵蚀骨的疼痛从左臂传来,兰登猛然清醒。她一声狂吼,翻身疾退。后退间,又连刺三剑,击退追来的子煞和午煞。

一招失手,反让兰登变得理智。她一边迎战,一边查看了十二煞阵势。细看去,十二煞有攻有守,一个退下,另一个补上。然而无论阵势如何变幻,丑煞始终冲在最前,顶住兰登攻势。而酉煞,只是一味进攻,从来未曾防守。

烈日当空,正要至午。

兰登看了许久,趁隙疾探。忽将娇躯疾转,直刺阵后的申煞。申煞一阵惊鸣,竟畏缩着退到阵中去了。

可惜兰登此招只是虚招。然而无意间的一剑,她忽然想到,十二煞既以地支命名,必遵从十二地支生克之道。此时正是巳时,最利丑酉,丑酉二煞借天时之力,故而勇不可当。

心念动时,兰登悄悄查看了空中烈日,挡住当先攻来的酉煞,心中黯然忿道:“我且按住不发,待得片刻,看我取你狗命。”

正想时,忽见一缕骄阳,穿空而过。兰登一声怒吼,承天剑愤然斩下。丑煞一声惊嚎,欲要退时,早被兰登一剑斩下牛头,咕噜噜滚到街角去了。丑煞既灭,酉煞急退时,也被兰登挥剑斩去,正中铁爪,一剑斩为两段,惊叫着退去了。

然而仅是瞬间便宜,却有寅、未、戌三煞,咆哮而至,势不可挡。兰登心中叫苦,欲要攻子卯煞时,被阻不能向前。只得抖擞精神,奋力抵住三煞。

斗了一时,兰登越觉吃力。正苦思良策,忽见一网青伞,望空罩下,顷刻间天地昏暗,时空倒转,十一煞各自惊骇。正惊恐时,早被兰登剑气如虹,连中四煞。四煞受了重伤,欲要退时,早被孝逸一面火旗,当先截断退路。

孝隐更不答话,震天黄金塔破空而下,金塔重如金山,却将子煞碾得粉碎。兰登见有人来助,心中振奋,抖精神,冲入阵中一阵乱砍。不过片刻功夫,十二煞片语未留,尸首早已分家。

血,并未流尽。啾啾的血水自王宫冒出,看得孝隐金鸿心惊胆颤。孝逸愤然道:“这等凶残恶徒,如何还能活到今日?”

兰登并没有回话,她没有自责,此时也不是自责的时候。她闭上眼,缓缓举起了火把,直朝王宫抛去。原本残破死寂的王宫,在烈火的煎熬中,如同人间炼狱。

可是从炼狱里走出的,却不是人,而是神,世间最可怕的凶神——斑狼王!

兰登没有多话,她奋力挥剑,人剑合一,直朝斑狼王刺去。

斑狼王没有表情,轻轻将巨手一挥,去挡兰登的承天剑。

在他眼里,兰登根本不值一提,甚至,这个娇小的丫头,都不配让他用剑。

世间狂傲自大的人,往往死于自己的自信。斑狼王也没有例外,当他碰到兰登长剑的那一刹,潇潇剑气破剑而出,直向他身体穿去。

数道剑气透体而过,留下一道道裂痕。然而,对比他千年历练的先天功力,兰登的功力确实显得微弱。可是,剑气透体,伤的并不是至强凶神的身体,而是他的自信。

他自信眼前这个柔弱的小姑娘根本不值一提,反倒是不远处那三个怒目而视的年轻人,正是曾将自己封印在九曲轮回洞千年的凶手。那三个年轻人与自己同为亚人族,却早已失去狼性,彻底沦为人族。

如今那三个年轻人的功力更胜往昔,却一动不动,似乎被自己的威力震慑。可是一直在眼前纠缠的小姑娘,显得更加疯狂。她一击之后,毫不防守,长剑一往直前,没有丝毫退缩。至少在斑狼王看来,这是绝对不要命的招式。

兰登确实已失去理智,可是她也没有选择。除了以命运剑,她已没有更强的杀招。

最强的杀招,换来只是斑狼王的丝毫凝滞,他甚至都没有趁隙反击。他中了兰登剑气之后,依然显得那么自信。

可是兰登本是女人,女人的心意,又如何能轻易看透。

在斑狼王欲要拔剑的那一刹,已经疯狂的兰登猛然转身,借着力道飞身而过,喝一声“走”,引着孝隐三人就朝北方跑去。

斑狼王欲要追时,忽觉体内气息凝滞,兰登注入体内的数道剑气奔流不息,引得斑狼王心意烦躁。他不得不静息片刻,坐地调息。

原来兰登不要命的战法,只是要换得片刻时间,逃取性命。

可是,从不畏惧的她,真的只是要逃命吗?

孝隐金鸿不得而知,孝逸虽然爽快,也不好直问。

不过兰登还是给出了合理的解释,她趁隙解道:“斑狼王本是上古凶神,非比寻常。若要胜他,必集齐五行神器。承天属金,离合属火,震天属土,玲珑属木,独缺孝娴的水混元。”

金鸿道:“孝娴如今离去,我虽然能感知到她在北方,却不知具体所在。”

兰登道:“五行相生相克,气运相连,相互间本有感应。若我没有猜错,如今孝娴定然受了极重的内伤,气息微弱,故而难以感应。”

孝隐急问道:“孝娴受伤,会是何人下的手,司马卿怜么?”

兰登默默不语,在她看来,孝娴为追卿怜而受伤,即使不是卿怜下的手,也与他关系重大。孝逸争道:“依我看觉无可能,司马卿怜虽然诡异,但心地还算正直。我看他虽无表露,对孝娴其实关怀备至,绝不至伤她。”

金鸿道:“无需多言,尽速往北方赶去。我看斑狼王功力至强,那几道剑气也制不了他多久。若让他中途赶上,局势更加不妙了。”

兰登孝隐各自会意,纵马向北疾驰而去。

羲和当空,无风无雪。

可是极北的冰封海依然冷得让人敬畏。

欣慰的是,兰登四人并没有消耗太久,就在厚厚的冰原上寻到昏迷的孝娴。此刻,她已经面色惨白,气息微弱,却死死保住冻成冰团的司马卿怜。

至情之人,必为情为亡。

可是孝娴若真的亡了,又如何对付至强的凶神斑狼王?

她不能死,兰登也不会让她死。

可是天道不公,并没有给兰登足够的时间救治孝娴。

因为,就在兰登准备救治孝娴的时候,万道凌厉的剑意破空而下,直向兰登四人斩去。四人避无可避,各自发招破解,将空中剑意尽数瓦解。

一招被破,斑狼王咆哮而来,手中长剑瞬息即至,直抵兰登的咽喉。

兰登并无慌乱,她也没有引剑去挡。只以同样的招式,去刺斑狼王的咽喉。

可是,她始终是功力不足,即使刺中了斑狼王,也仅是伤得了皮毛。但她若中斑狼王一剑,那就是夺命一剑。一向精明的兰登,又如何会犯下这样的大错?

她没有错,因为,除了自己,她还有三个帮手。这个时候,一旦她遭受攻击,帮手会奋不顾身地替她挡剑。

果然,挡住斑狼王长剑的是金鸿的珍珠伞。

在斑狼王看到珍珠伞的那一刹,他也有千般思绪掠心而过。可是他终是凶神,在战斗面前,他从不分心。他闪身避开兰登长剑,又以左掌拖住了孝隐的黄金塔。至于孝逸的离合旗,未出手时已被他奋力挡下。

强悍的凶神,纵是以一敌四,也是从容不迫,丝毫不乱。

又斗两合,兰登见不济事,使个眼色会意孝隐,孝隐会意孝逸。孝逸正要问时,忽见兰登人剑合一,奋力疾呼而过,直朝斑狼王眉心刺去。孝隐见兰登出手,急翻身祭起金塔,万道金光倾泻而下,却将源源功力,注入兰登长剑。

承天得金塔灌注,光耀闪跃,孝逸即刻会意,手中火旗咆哮而至,却将全身功力,注入金塔。与此同时,金鸿早祭起青伞,借青光将功力注入火旗。

五行相生,剑意难平。承天之剑,原本就是要承接天道,才有最大的威力。得五行贯功的承天,宛如重生的蛟龙,咆哮而过,直扑斑狼王的眉心。斑狼王不敢小觑,挺剑奋力一挡,伴随他作战千年的长剑,顷刻间片片碎裂。

娇娇承天,虽经片刻阻拦,依然不依不饶,只插斑狼王眉心而去。

剑势如虹,飞速而至,可是就在要刺入斑狼王眉心的那一刹,剑势竟然凝顿。

而兰登四人,也保持了出剑前的最后一个姿势。此刻,他们已毫无知觉,任从斑狼王宰割。

可是,原有不息战意的兰登孝逸,又怎会完全没有知觉?只是他们的时空已经静止,静止的时空中,除了意识,人是没有任何行动能力的。

原来,死亡只是这种感觉,可是他们死得不甘。

原来,不甘的死亡,竟然可以让人死灰重燃。

就在兰登死亡的那一刹,忽见一道皎白的剑气横空而至,四人顿觉舒畅。一对青年男女飞啸而过,拦在了四人眼前,正是已死的卿怜和孝娴。

可惜仅是瞬间,六人又失去了感觉。

只听得斑狼王绝望的咆哮道:“困龙局最后一式天地同生。”

天也静止,地也静止!

包括斑狼王自己,冰原上的万物都已静止。困龙局的精要,就是让万物失去循环的能力。

可是孝隐五人,原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也会被静止吗?

他们不会,就在天地闭合的那一刹,五人猛然消失。

而兰登,竟也在那一刹随着一点幽灵的闪动出现在困龙局的结界之外。

幽灵只是人的意识,意识是不会随时空静止的。

那幽灵灵光可爱,操起娇柔的声息道:“兰登,你错了吗?”

兰登默默不语,流下两滴清纯的眼泪,暗道:“水云,我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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