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顿时没了声响,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望着,有些胆子小的已经垂头,眼观鼻鼻观心当做看不见。
老夫人气得发抖,倒在座椅上,喘着粗气喝完汤药,眼神才清澈了些,复又说道:“若不是你,那就是锦绣那孩子?”
这已经是在迁怒,王氏忍着性子劝道:“老太太,锦绣那孩子是您看着长大的,心地纯良又孝顺,这种事万万做不出。”
“闭嘴!”老夫人推开王氏的手,眼眸灼灼地瞧了眼木头珠子串成的镯子,拿起来捻了几把,脸色渐渐平静。
但云温婉知道,这才是老夫人真的巨怒。毕竟感同身受很难,但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关乎生死,那就不会认真考虑看见的是不是真的。
老夫人上了年纪,身体又不好,前世仅活到云温婉入宫,这辈子看着,日子也快了。
红袖暗自惊心,想起小姐说过的话,咽下口水,完全不敢抬头再看一眼。
李妈妈牢牢盯紧每个人,不肯放过他们脸上的丝毫变化,扫到云温婉的时候,她正皱眉,站不稳,正靠在座椅上轻喘。
“二妹有话要说?”云锦绣扭过头,哭得梨花带雨的脸还是那么娇嫩可怜,纵然老夫人的心肠也被哭软了几分。
云温婉在众人怨怒的目光下也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带着哭腔跪在老夫人脚下:“祖母年纪大了,孙女资质平平,但也想在您跟前服侍。对刺绣本该最熟悉的我,若是及早发现有这面刺绣不妥,就能避开宅内风波了。”
云温婉的声音温婉贴心,蹙眉担忧的小模样又很讨喜,老夫人瞬间了悟,挥了挥手:“王氏你亲眼见锦绣完成这面刺绣,不动声色间就将见血封喉的汁液掺杂其中,还是说……”
王氏急急打断:“不,这刺绣……”
她往四面都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这刺绣经过温婉的手,要说能做手脚,也就只有她。”
云温婉勾唇冷笑,自己好歹也是相府的一个小主子,即便出身低贱,即便不受宠,那也要和相府共富贵贫贱。若是老夫人死了,相府乱了,她还能讨得到好?
也只有头脑发热的王氏口不择言,到现在还不愿意说刺绣出自她云温婉之手,当然她也不能说。
“温婉这孩子刺绣的手艺有些粗糙,泡茶却是一等一的好手。”老夫人亲自扶起云温婉,和蔼地拍拍她的手背,叫李妈妈拿了块手帕来。
帕子是棉麻的料子,看着灰扑扑的不打眼,老夫人摸着,冷眼瞥向王氏:“王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众人正提着一颗心不敢大口喘气,院子外传来沉稳的大喝声:“有什么事要全家人都聚在这儿,家人平白看了咱们的笑话!”
老夫人推开李妈妈起身,神色肃穆:“怕是你再来迟一步,就见不着我这老婆子!”厚重的拐杖在地上狠狠一敲,脸皮子紧紧绷着。
云温婉早就隐匿在众人之间,垂头敛气,红袖就藏在她身边,同样不惹眼。
云青山看了眼哭丧着脸的云锦绣,低声安慰了几句,就叫王氏将人带回去歇着。
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站住!”
“母亲,这件事我大致听过,锦绣那么孝顺的孩子绝非这等心思歹毒之人,您且消消火。那么多宾客在等您主持大局,这是您的寿宴,不要过成咱们相府的笑话!”云青山甩了甩衣袖,目送云锦绣等人的背影消失,叹了口气。
云锦绣却是看得一清二楚,云青山的眼神没有变过,冷静、寂寥、严肃,不容反驳。
他转身就走,老夫人扔开云锦绣的那幅牡丹刺绣图:“你瞧瞧,若非李妈妈及时发现问题,我早就丢了命!”
云青山指了指人群中缩着脖子的云温婉,冷冷道:“这副小家碧玉的模样看着就是见不上世面,回去好好收拾收拾,别给云家丢人!”
言语之间,竟然全然不顾老夫人的颜面,给众人个冷漠的背影,就去了前院。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冷风猛吹的路口,万紫千红生生被撩起甩开,花叶四处飘飞。
冷意,和着云青山的冷,凉透了云温婉的心。
李妈妈给老夫人披上了厚厚的狐裘,见云温婉瑟瑟发抖,依偎在老夫人脚下匍匐着腰在给老夫人捏腿。
“这儿风大,您站得久,难免伤到筋骨。”云温婉慢慢说道,又抬手要红袖扶起自己。可是蹲得久,起身来腰却直不起来,疼得直抽气。
园子里只剩下老夫人院子里的人,这会儿光顾着服侍老夫人去大厅,竟然每一个人再瞧云温婉一眼。
跪趴在石凳边上的云温婉接过红袖拿来的汤婆子,慢慢起身,在红袖的揉捏下渐渐直起腰,长长地吐了口气。
“脏了衣裳,回去换下,一会儿给老夫人贺寿。”云温婉浅浅一笑,阳光下仿若白雪融化,干净温暖。
坐在假山上的男人直起身,笑得漫不经心,巴掌大的脸上是绝美精致的五官,比女人好看,削薄轻抿的唇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