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不必如此多礼,今日父皇之命,祝老太太福泽永安。”这声音醇厚温润,犹如珠玉滚落在盘中,云温婉的眉眼忍不住地颤动。
只见那人浓如泼墨般的头发被绾着,露出明媚俊秀的面庞,细长的眉毛,高挑的鼻梁,脸如细致雕刻般轮廓分明,五官的棱角都十分柔和。
熨金的长衫上流苏玉佩在腰间别着,温文尔雅,却也是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王者气势。
云温婉朱唇轻抿,似笑非笑。
就算是死,她都不会忘了眼前这位!
南宫翎!
她苦心孤诣数十载将这个男人送上那个无人能及的位置,可她的下场呢,还不如倒夜壶的宫女,甚至还被诅咒永世不得超生,唯一的孩子死于非命。
垂下眉睫,外头又传来通报声:“永安王到!”
这声音充满了激动和恭敬,永安王是宫中受宠的容妃所出的二皇子,因为军功显赫而过早封了王爷,出宫开府。
这等荣誉,在诸位皇子中是为第一人,和太子都隐隐有了争端之势。只可惜,这位年轻的王爷向来不怎么参与宫宴,更遑论臣子的家宴。
众人企盼下,一席青衣的男子带着浑身煞气进门,清逸的面孔上,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魅惑好看,眼下的泪痣有种难以言说的美,诸多女宾都红了脸。
战神王爷,这是京城中盛传的好名声,这位永安王年仅十六,还未婚配,只不过他很少留意女人,因此还有人说他爱好断袖。
云温婉轻轻笑了,红袖不明白小姐在笑什么,便道:“永安王爷据说是个冷厉的性子,向来不爱瞧人笑。”
话音未落,永安王已经看了过来,朱唇勾起,眉眼风流,青色长袍被风吹得翻飞。
只不过眼中的冰凉却很实在,云温婉浑然不在意地举了举酒杯,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不过都是可怜人,这位权势滔天的王爷还是被南宫翎叫人诬告叛变,不知哪来的情报却是条条清晰,似乎这位效忠大梁的战神王爷真的大逆不道。
只有云温婉在内的少数人才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早就挖好的陷阱,永安王要是不跳,也是有人会逼他跳进去。
南宫子墨撩起衣袍坐在上座,和南宫翎互行了礼,勾唇笑道:“不知三弟也有这等功夫来赴宴。”他眼中却是冷意深深,若非南宫翎从中作梗,让想来疼他的太后下口谕要他来相府,就是为了他的婚事。
为了他早日成亲,太后和容妃都算是操碎了心肠,南宫子墨眸色黑沉,南宫翎却是笑得灿烂:“等日后二哥成亲,我必将最早却贺喜,带人好好去热闹。”
云温婉听不见那头在说什么,门外跌撞着走进来个丫鬟神色紧张地说了什么,李妈妈就与老夫人说了。
老夫人面上的笑瞬间僵硬,冷着脸进了院子,紧接着是王氏和刘妈妈,后面还跟着沉默看着鞋面的云锦绣。
红袖忧上眉头,刚要说话,老太太屋里的柳儿进屋,低头道:“三小姐,老夫人请您走一趟。”
放下酒盏,云温婉感觉身后有道清冷的目光追随自己远去,可是是谁?
自己已经很低调,就算有人关心起她,也只是看在相府的面子上,可身后那道探究的目光却不是那样隐晦。
云温婉转过角门,回头看去,统筹交错间人声鼎沸,无数张面孔在眼前匆匆掠过,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却不见了。
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云温婉转过假山,花园里站满了人,老太太的面色沉入水,身边的李妈妈正在审视众人。
二夫人白氏早已站得不耐烦,终于沉不住气:“老太太,出了什么事要在寿宴上说?咱相府女主人都离开了宴席,叫别人看了可怎么说?”
“你们送老太太的寿礼出了大问题,险些酿成祸端,这会儿倒是想起相府的体面了!”说到这里,竟然带了责问的狠厉。
大房和二房为了财产和权利从未停止纷争,云温婉看着两人攀扯,只当浑然不知。
老夫人有些不耐烦:“够了,你们看这刺绣,是谁送的?”
云锦绣方才还笑得花团锦绣的脸,顿时僵住,和王氏对视一眼,王氏赔笑:“锦绣熬得眼睛肿了才赶工秀出的牡丹争艳,双绣的针脚,背面是百鸟朝凰。”
无论从寓意来看,还是手艺上说,都是一等一的珍品,何况其中对老夫人的敬重那都是难得的心意。王氏心思百转间瞧了眼云温婉,但她只垂着头静静站着,不像是会做手脚的。
老夫人的眉头紧蹙,极为厌烦地扯过刺绣砸在王氏面上,眸光似秋夜里的凉水:“你们已经这样等不及?”
大夫人冷汗涔涔:“您说的哪里话……”
“事到如今还假装一无所知?大家当的,你当我老婆子瞎了眼还是蒙了心,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老夫人气喘,茶盏摔在地上,脸色苍白。
李妈妈立即上前一步挡住大夫人,道:“这刺绣图中浸染过一剑封喉的毒汁,若是老夫人摸久了,必然不知不觉毒攻心肠而死。要紧的是,这种毒无色无味,死后都查不出问题!”
可怎么就这样巧,这李妈妈知道一剑封喉这种毒,而毒液又出现在刺绣上?大夫人心下懊恼,腿脚虚浮。
扶住已经快瘫软的大夫人,李妈妈淡淡地说:“见血封喉的树皮里面含有一种能让心律失常的毒,中毒者心脏麻痹,血液凝固。若非奴婢家乡就长这样的树木,怎么也不知道有如此厉害的东西,而且不小心就混进了相府。”
二夫人撩起唇角冷笑:“大嫂,这等丧良心的事你怎么会做得出来。下人最爱说你赏罚分明,又孝敬老夫人,爱护庶出子女呢!”
老夫人下意识地看了眼庶出的,除了二少爷云少鸣外,就只有被禁足的大小姐云长乐,二小姐云温婉,四小姐云凤仪和同胞的五小姐云静淑。
没有几个能拿上台面,老夫人面色彻底阴沉下来,怒声道:“大当家的,你还什么话说!毒害亲族长辈,其罪可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