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东越来越喜欢看罗琼。尤其在一次放学,他眼睁睁地看了这样一幕:外班的一个男生拉着一个女生的手,也可能是那个女生拉着男生的手,也可能是俩人互相拉着对方的手,走着走着,他被行人挡了一下,再看时,两个人搂在一起,到底是谁先搂谁的,他不知道,他们彼此亲吻着,那样目中无人,似乎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不存在,世界就是他们俩的。范东心潮澎湃,那一阵子,他突然特想罗琼,他也希望自己能这样对待罗琼。
手机响了,掏出来看,是罗琼打的。他的心跳加快。莫非有心灵感应?他想她,她就来了电话。他赶紧去接,声音都变了。
罗琼问:“你是饭桶吗?怎么声音不像呀?”范东肯定:“没错,我就是八班的饭桶!”“怎么,你感冒啦?”“没有。没。我好好的。”“那,好吧,再见。”“别,别别,别家……”任范东如何阻止,罗琼先挂了手机。
望着安静的手机,范东猜想,罗琼打电话要干什么?她不至于为了说这么两句莫名其妙的话,浪费两毛钱的电话费!她仅仅是骚扰他?不会吧,她一向严谨,不曾有调戏男同学的记录。
范东把电话回拨过去,无人接听。范东再拨,仍无人接听。范东改发短信:饭桶张口结舌,请赐教。罗琼回了短信:是吗?那就继续张口结舌吧。范东不干,又发短信:给个答案哪!罗琼回复:此题无解。范东还发:我愿意解。罗琼回复:那你解好喽!范东仍发:我解不出来。罗琼回复:鬼脸嘟嘟。
为一个简单得说不清的话题,他们来来回回发了五六十条短信。越是朦胧,范东越是有一种强烈的向往,让罗琼的名字驻在自己的纸条上、手机里、QQ里……反正能想到的地方,都有罗琼的名字进驻。
罗琼喜欢看小说,范东总是偷偷地翻她的书包,照同样的书,自己也买来看。有一阵子,罗琼不怎么看小说了,但心情很糟,长吁短叹。范东的眼神跟着她,一步不离。罗琼能感受得到。憋了三四天,罗琼冷不丁向范东抛来一句话:“回去看看一个‘90后’女生另类的博客。”“谁呀?”范东真不知道,不得不问。“唉,算了,你走不进我。”罗琼有些失望。
范东急眼了,这哪跟哪呀?他追着罗琼问:“谁的博客?你的?”罗琼驻足,转过身来,两眼冒火:“饭桶!什么都不知道,对牛弹琴。”范东真不知道她说的谁。范东对博客不感兴趣,当然就没开博客,当然也就不知道网上活跃的文学“90后”。
这成了范东心上的疙瘩。那段时间,他一放学回家,就上网查找罗琼所说的另类博客。这真是大海捞针。妈妈抱怨他上网频率太高,要收敛。他还嫌上网夜太短,不够用。他把自己熬得像红眼兔子,还好,工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一个博客,打顶的一句话很刺激,也很震撼:如果我不是个枪手,那我一定是个妓女!他浏览尽这个博客,另类,太另类了,另类得很欧洲,没有一点亚洲人的含蓄。
范东很兴奋,认定罗琼说的,就是她!次日,在学校见了罗琼,他只说了“如果……”,罗琼一个惊喜地转身:“找到啦!是不是很另类?”“很另类,另类得一半在天堂,一半在地狱。”范东说。罗琼听着,脸色极其好看,美丽顺着她的样子,蔓延开来。
范东又回到傻乎乎的状态。他不大懂文学,但就是一心想懂罗琼。为了罗琼,他能去做老虎吃天的事。他找到了罗琼关注的那个点,这才觉得,共鸣是那样美好,有说不出的幸福感。可是,他仍然不够深刻,不知道罗琼接下来要什么,话卡壳了。罗琼又回到失望里,离他而去。
范东并不懊恼。也许正是罗琼忽冷忽热,一阵惊喜一阵愁,一阵朦胧一阵清晰,让他觉得很雅致,很回味。
班上有女生对范东有好感,比如爱找他吃小吃的雷蕾。但他却独独对罗琼情有独钟。他觉得没有一句恰当的语言,能让他说出口。越说不出口,越有吸引力。他非常欣赏罗琼的一举一动。时常用手机,偷偷拍下罗琼各种姿势和神态。罗琼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免费的,自愿的,保密的。
罗琼在新浪网有博客,范东也在新浪网建起自己的博客。罗琼的博客是为写作建的,范东的博客是为罗琼建的。范东把罗琼的数百张照片,一股脑全发在新建的博客上。一时间,网上熟悉罗琼的朋友,都在热议她变成了暴露狂。罗琼还蒙在鼓里。当她发现这一切都是范东干的时,她很恼怒,命范东全删了,一张也不许留。范东说太可惜,罗琼说你他妈的找死!
范东病了。他妈妈向班主任来请假,说是感冒。
范东患感冒的三天里,罗琼的QQ消息栏闪出999条新消息。罗琼没有看,但她回复了一条:谢谢,别装洋葱啦,好好上学。
范东回到学校。罗琼依然忽冷忽热。他很想体验外班的那个男生和女生的拥抱,这种愿望越来越强烈。可是,罗琼的手,他都不敢去碰。他多么想给罗琼说三个字,却一直没有勇气。罗琼对他说那个“90后”女生的另类,罗琼自己却没有一丝丝那种另类的疯狂。欣赏别人的玄妙和另类,自己却一直很独到和清爽。罗琼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真搞不明白。越搞不明白,他越牵肠挂肚。范东想几巴掌把自己打清醒,却越打越懵懂:到底谁浮浅,谁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