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改天来罢。”她已经恭敬地跪了一整天,可却不敢怠慢,双耳仍旧敏锐地捕捉这头显得图谋不轨的大狼的动向。
一双瞎眼下意识望过来,天狗不禁低声威胁她闭嘴。今夜他暂时不想看到因兄弟被吵醒而跳出来发怒的狰,事实上,饥饿也使自己头晕眼花。
女蛇人继续跪侍,不过木枝已然告罄,而手中又无斧子,只得任由火苗衰弱。天狗见她紧缩在一件软袍中,似乎蛇人和狼都畏惧火焰。不同的是,这群蛇人的身形过高,好像直立起来就会四下寻找武器伤害他们,所以一些胆小的狼便让她一直跪着。一个蠢笨的女人难道真能掀起风浪么?他几欲想要吃了她,“长生天”下滋养的生灵既然被北陆访客奴役,那么便能为所欲为,怎奈何是祭司的礼物、狼王的私脔。
当篝火黯淡下来后,他已经翻出狞的食物果腹。好在耗时不久,他只需要现在去找一些前锋狼和杂毛狼,就能完成鹿烎交给自己的任务。于是他加快速度,让跑过的路线尽可能不重复,挨个叫起沿途睡不着的饿狼。他们更有干劲,因为功劳可以换取更多份的食物。
三十八匹大狼和诸多杂毛狼在他的率领下响起轻琐的脚步声,灰白褐黄毛色繁多,在黑夜里交织,在暗影与光下更迭,密集的一道潜伏的杀气终于递送到滚兽群。与纠和介等大狼早已回巢,他们应该是蜂拥鱼贯般地回去向酣睡中的狼王禀况,那群忠臣不愿放过任何效忠的机会。
既然如此,在场的只有自己背后这群自家兄弟,滚兽晚餐可以高效地被运回龙丘。天狗走近欲请示,竟一时半会儿忘我呆立,忽觉眼前一幕,像是断岭以北,泛地的寂寥之画:荒芜的旷野上只剩鹿烎孤零零地在伫立等候,木杖插在土里,白光立在杖头招摇闪烁,照在他瘦削的脸孔上,见族狼来时,眼珠溜转,露出了袍下的手臂。
“天狗,迟了!”他用低沉的声音责怪他:“跑掉了大半的肉,我的杖吸饱了你才来。”
“我不知道它们醒得这么快——”
“没有理由,天狗。”鹿烎斥道:“战士不需要脱罪的理由。”
犯错的狼族战士只得认罪。风谷之战后,这还是狼群正式与滚兽群的第一次照面,皮糙肉厚的怪物们似乎没有那么不经摔。因为他的大意,狼牙下的鲜肉飞了。
“过去罢。绕过坚不可摧的铠甲,找一处柔软的皮肤,仍旧用你们骄傲的牙齿去咬穿喉管,然后它们也会像小动物一样先挣扎再体温下降,最后躺在你们的怀里。过去常常胡吃海塞的笨家伙们,这就是生命流逝的过程,通过血液,通过温度,感受它罢。”
直立狼鹿烎用一种异常柔和的语调教唆群狼如何处置这道别开生面的晚餐。于群狼而言,没有饮食偏好,但往往对鲜见的家伙抱有浓厚的口舌之趣。这些被天狗带来的狼群在得到祭司的首肯后,早忘了还要向先锋首领禀报,欢快地奔过去,热烈地对成片摔重伤在地的和晕厥的滚兽实施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