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即将相撞的最后一刻,滚兽群突然全数侧滑,碎土在硬铠上翻飞,它们或左或右倾倒在两边,沉重的巨响接连不断如鼓声起落,很快尽数剩下些轻微的鸣叫。鹿烎神色如常地站在一片狼藉面前,肩膀微微耸动。
天狗步伐迈开,一路小跑到祭司身边,引得后方爆发一阵嘲笑。眼角残留的伤疤已快被边上的长毛掩盖,这多亏了祭司拄在手里的“第三条腿”,可惜三条也不见得比两条快多少。“刚才凶险,没事罢?”他问。
“自从风谷的领主重伤,这群滚兽都跑来泛地嬉闹了。”鹿烎对他的关怀置若罔闻。
蜷缩在旁的几匹杂毛狼皮毛瑟瑟,惊恐地盯着这头面相恐怖的大狼。即便它们寿命不长,也知道目前自己的处境堪忧。没有其他食物,就得死到临头,沦为狼群的伙食。
“风谷之王?他没有死么?”他大声说,目的是让那些大狼明白,自己与祭司说得上话,而不是所谓倒贴。
“这不归你管。留着些力气快去前锋找你的手下,再带些杂毛一起过来,快。”鹿烎的气息沉重,而视线一刻不离这些四仰八叉的滚兽:“在它们逃之前,尽可能咬死一些。放心,没有助跑,它们就是一群皮糙肉厚的穿山甲。”
杂毛狼们挨个喘了口气,为祭司的通情达理而齐鸣,吵得像群吃草的肥羊。天狗愠怒地瞪视他们一眼,便向他轻轻地颔首道别,行经介身边的时候,只听对方冷冷地低声道:“这才是硬茬。”
天狗侧头望着对方,介舔舐着前爪上的皮毛,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他只得沿着银白色的坡道向龙丘飞奔,从耳边远去的风声和路边树丛的摆声都像在轻笑,他气得不停张嘴灌下冷风,在胃里走了一圈冻得生疼,再从原路嗝出热气。过不了多久,他要宰了介,吮吸血管和肉汁。眼角的毛发被吹起,眼下曲折的疤痕如天上的蛇电。
狼王狞习惯早睡,找帮手去捉滚兽的事情显然不必惊扰到他,至于狰……假设自己只能向他禀报的话,还不如屈尊去做一只送死的杂毛狼。天狗蹑手蹑脚地走过兄弟们身边,轻快敏捷地绕过那些不好对付的傻大个,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堆稀罕的篝火。是这里了,他看到狼王狞高居一块卧石上酣睡,脚下是一个女蛇人在忙活。那是鹿烎送给狼王的乖巧的礼物,简单说明,也就是一个战俘奴隶。全杀干净总归不好,往后灭绝了还拿什么向他人证明?当自己回忆起鹿烎陈词的一刻,女人就看到了他。
“狼王已经休息了。”
声音轻得如同自我呢喃,人呐,天狗没有看到女人手里遮掩的容器。他甚至不愿正眼往那边瞧上一幕,好像所有直立动物都不能入自己的法眼。真是奇怪,只有老祭司才配与我交谈,才配向我发号施令。想起年龄模糊的直立狼,天狗不仅被委以信任,好像还因此获得了某种精神上的支持。他和鹿烎是同道中人,只是不知道以对方的岁数究竟还能骈行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