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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复的怪梦

(一)

吃过晚饭洗完澡,一家人在院子里乘凉。因为下午的一场大雨,尽管天还是很热,却不闷,吹来的风甚至有一丝丝凉意。

听说我回来了,我的两个死党小伙伴在姨婆捞起冰在水井里的大西瓜的时候,巧不巧的都来了,当真好口福。

萧玉堂,姨婆二哥家的宝贝孙子,比我大四个月,虽说比我高不了半寸,可楞是比我大了两圈,如果我算L号的话,他就是XXL号,真不知道那个年月吃什么玩意能长得这么圆润。因为宝贝,所以萧玉堂的后脑勺留根小辫,配上他白白胖胖的娃娃脸,到也很是可爱。他爹是海员,一年最多回家两次,不过每次都能带很多好东西回来,他家里甚至有一台21寸的大彩电,在当时可是连城里人都没有的稀罕玩意,所以我放假在他家里待的时候最多。

杨莞尔,姨婆那没“过门”的女婿的外甥女,比我小一岁,小巧精致的天生美人胚子,白里透红的瓜子脸蛋上乌溜溜的一双大眼睛很是好看,而她的胆子跟她的模样儿却一点也不匹配,甚至有一次摸黄鳝的时候掏出一条蛇也不以为意,让我和玉堂都很汗颜。她小舅舅芮天成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尽管姨婆女儿走了,他还是把姨婆夫妇当自己父母对待,他现在的妻子也随他叫姨婆夫妇爹娘,这一点很让人唏嘘。

姨婆的丈夫和玉堂的爷爷本来都在双官镇中学教书,后来玉堂爷爷转到了我们金沙城中学教书,在当时都算得上是高级知识分子。芮家祖传的紫砂技艺在宜城也是颇有名气,莞尔的杨家一族本就是当地的旺族,而我外公一系属杨家的旁支,祖上据说是当地的大财主,虽然解放前就败落了,但几家人的书香渊源到是颇深。

我揪着玉堂的小辫打闹,莞尔帮姨婆把切好的西瓜端了过来。我习惯了叫姨婆的丈夫为老伯伯(本地人伯伯发音为百百),招呼着我们过来吃西瓜。

?“玉堂娃,你个皮泥鳅,期末考试考个大鸭蛋回来,你爹爹没赏你两个大烧饼吃吗?”,玉堂也在双官镇小学读书,老伯伯自然关心娃娃们的学习,乐呵呵的逗玉堂玩,把玉堂惹了个大红脸。

?“九离娃,今年考得咋样?”,没等我开口,老伯伯转头对莞尔说,“还是我们莞尔聪明,次次考第一。”

“期末数学98,语文96,老伯伯”,我老老实实跟这个老学究说,最怕他一放假就逼着我背古诗古文,想起来就头大。

“你们吃瓜,我出去遛弯”,幸亏老伯伯没说太多,拿着把蒲扇,摇晃着出了院门,估摸着到村里找人下棋斗嘴去了。

“离娃,你这脑袋咋长的,都能考这么多分呢!”,玉堂大咧咧的摸着我的脑袋说。

“去去去,你咋不问莞尔的”,我拧了一把玉堂的藕胳膊。

“我第一也考不到离哥哥的分数,可比不上你们城里的学校”,莞尔羞涩的一边吃着西瓜一边低着头说。

这女娃娃就是不一样,半年没见不但个子比男娃长的快,脾气也柔了许多。

知道我会在这边待到开学,玉堂和莞尔都非常高兴,叽叽喳喳的设想着怎么度过一个丰富多彩的假期。

当伴随着天边隐隐的闪电传来的阵阵雷声,姨婆叫玉堂和莞尔赶快回家,这边老伯伯也踱进了院子。

“奇了怪了,这下午闹了一阵,晚上怎么又要来一场雨?”,姨婆说着话,把我赶上了床,掖好了蚊帐,“记得把肚子盖上,下午淋了雨,可不能真感冒了”。

? ? ? ? 我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雨好像仍然没有下下来,雷声却一直在天边轰隆轰隆着。

(二)

很蓝很蓝的天空,飘着些棉絮般厚厚的白云,在洒下的阳光的反衬下,有种从白云中金光四射般的耀眼。

很绿很绿的山峦,绵绵延延无穷无尽到天的边际,山中的瀑布、山间的河流,白的蓝的绿的奔流汇集到远方似乎有着粼粼波光的地方。

耳边有风声,缓缓的似乎在流淌,皮肤真切的感觉到了周围空气的质感。有鸟鸣,高高低低清脆的很;有兽吼,低沉而不知从何而来。

九离悬在半空中,没有半点害怕,似乎是被空气包裹着、颤动着、抚摸着。所有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却又非常遥远;阳光如七月的炽烈,却只是把周围的空气烘得有一丝暖意,没有任何不适。

当发现身上没有半缕衣物,就这么赤.裸.裸的漂浮在空中,尽管这个天地之间似乎就我一人,也不免有些脸红。同时惊奇的发现身上的皮肤白皙得几近透明,而头发居然长到在胸前飘飘荡荡。

我像游泳般划了划手臂、蹬了蹬腿,原来竖立在空中的身体,突然放平了向前窜去。由于刚刚低头看着脚下,放平的身体旋即向下俯冲下去,出于如游泳般的自然反应,我迅速仰头,手向下拍,腿蹬直了把脚板放平。整个人迅速从向下俯冲划出一个漂亮弧线变为向上爬升。头、手、腿、脚的配合,只上下左右转了几圈,便体会出在这如水般的空气中自由飞翔的窍门。

向上穿过厚厚的云层,全身洒下一片金色,阳光似乎能穿身而过,在云层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弯曲着的金色身影。

向下俯冲贴水而飞,周围空气激荡起的一条巨大水花溅到身上,透心的凉爽无比舒畅,低头间赫然发现水面的倒影里竟是一条长长的金龙!

心中凛然,手脚失控,直直的摔向河岸边的树林之中,砸到地面厚厚的树叶之上,翻滚了几十米才停下,我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喘气,刚刚的一幕当真吓到了自己,抬抬手抬抬脚,仔细查看,是我啊?是人啊?怎么会看到一条龙?

舍不得刚刚飞翔的快感,管他了,这天地就是我九离的,爱是啥是啥!想到这,爬起身,双脚一跺,仰头收手,不自觉的嘴中一声清啸,又腾身而起,升上半空。

这时远远的天边出现了一片乌黑,奇怪的是只听到雷声却看不见闪电,不需多时,这片天地已经是黑白分明了。一边是金色阳光笼罩的明媚,一边是黑色混沌中的奔腾雷鸣。

正当九离想往白云飞去的时候,身边的气流突然四散奔逃,紧跟着一声炸雷过后,一条金龙从空中滑落!

(三)

蚊帐里有点闷,抹了把头上的汗,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外面的雷声已经零零碎碎的了,而刚刚那声梦中的炸雷却好像还在耳中回荡。

这样的梦境,从前年秋天开始出现,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而今天被雷震落了还是第一次,我不觉有点沮丧,翻了几个身,奇怪浑身上下居然都有些酸痛,胡乱想着估摸着是淋雨的缘故,渐渐困意袭来,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睡了个懒觉,姨婆叫我起来吃早饭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正吃着,小叔爷提着我的书包走了进来。

“九离娃,书包都忘了吧?”,小叔爷拍了拍我的脑袋。

“嘻嘻,小公公早!”,我接过原以为湿透的书包,却发现不是我想的那样,我疑惑的说到,“昨天记得被雨打湿了?”。

小叔爷没答我的话,转身对姨婆说,“阿嫂,我带九离娃去给他外婆上个坟,中午要是赶不及,就在我那边吃了,下午把他送回来!”

“行,路上小心!九离娃,帮我给你外婆也磕个头啊!”姨婆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着。

小叔爷去厨房灶头边拿了一把干草,出了院子,又取下放在院门外口的一个布袋子,领着我往村子东北边走去。我知道布袋子里是一些纸钱元宝之类的东西,放在门口也是个讲究,不作兴拿到别人家里头去。

村里是青石板路,走出村子就是土路了,虽然昨天下过大雨,却是看不出什么痕迹。杨家的祖坟离开村子有二里地,坟地北边有个土坡,长满了郁郁葱葱的大树,祖坟就在南坡上,向南一眼看去很是开阔,因为是本地的大户人家,这地的风水该是很好。

找到外婆的坟头,杂草不是很多,看来有人经常来,稍作清理,跪在干草把上给外婆磕了三个头,“外婆,九离娃来看你了,姨婆也让我问你好!”。

想到外婆身前对我的好,转眼离世已经五个年头,不觉流泪,又磕了几个响头,帮着小叔爷拿出布袋里的火烛纸钱,一一摆放、点燃。

小叔爷嘴里念念了一番,左手下托,右手大拇指捏中指,道了声:“无量天尊”!便不再说什么,收拾了东西,把干草把点燃了在坟头划了两圈,等到火势渐息,拉着我的手缓步离开。

回头因为是从南坡向下走,抬头望去,只听得小叔爷“咦”了一声,顺着他的眼光向西边长湖的方向望去,却发现从很远处的芦苇荡一路延伸到西边一片水稻田里,约莫有一里地长、五米宽的弯弯曲曲的压痕,像是龙卷风走过的路径,但却是弯弯曲曲的;像是冰雹砸出的一排坑,但却又是很工整。

看了一袋烟的功夫,小叔爷也没说啥,冲我抬了抬眼皮说道:“娃娃,走吧,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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