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的道路两边,是高耸的山崖,山崖两边的石头仿佛随时都会坠落。
赫连的精锐部队在这里候了一天的时间了,却始终没有见到尹臣允的影子。
负责看守的将军皱着眉,许久才对身后的士兵到:“把告急的狼烟点上。”
赤红的狼烟在赫连的天空上格外醒目,他知道,这一次赫连要败了。一旦败也就意味着,赫连从此就只是大岳的一个附属。跟在队伍中间,他心情凝重地走着。作为细作他自然明白,如今路线突然变更,只有一个可能,他被发现了。
不论是逃还是留他都难逃一死。
白风看了看周围,不禁疑惑地问身边的张戈:“张兄这根之前说好的路线不一样啊。”
“王爷临时改了路线。”张戈笑道,“昨日我们仔细看了路线,觉得宁愿绕一下路,也要躲开这个峡谷,白兄你因为惹王爷不开心,就不知道这件事。”
白风点了点头,不禁尴尬地笑了笑:“都怪我说了那种浑话。”
“怕不是浑话,而是心里话吧。”谢中五本来走在前面,听到他们的对话,回过头来高声的喊道。
白风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只得尴尬的笑了下,只是看向谢中五的目光里却多了许多恨意。
耳边是说不出的音律,四周的风景是说不出的模糊,循着声音慢慢地走着,终于看到一对女孩和男孩手牵手坐在黑漆漆的空洞里,正回头对自己微笑。
“你们是谁?”顾暮舞疑惑地看着这个孩子,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张脸漂亮的让人嫉妒,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怎么看也不像是宫女的模样。
“我们还没有名字。”女孩露出灿烂的笑容,可爱的脸蛋也多了几分温和。
男孩也跟着点了点头,似乎在回应女孩的话。
“怎么会没有名字,那你们的父母呢,这么晚了,你父母会担心的。”顾暮舞忍不住担心,这里毕竟是皇宫,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出入,万一触犯了规矩,那就糟糕了。
“我们现在也没有父母。”男孩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我和妹妹在这里等了很多年,一直在等一个接我们回家的人,你要接我们回家吗。”
这番话里,有太多顾暮舞无法理解的东西,以至于她无法回答眼前这个男孩的问题。
没有给给顾暮舞时间明白,男孩继续说着更加让她不明白的话:“还有几个月而已,我们都有些迫不及待了,什么时候见面呢?”
“见面,我们现在不就是在见面吗?”顾暮舞歪着头,伸出手去抚摸男孩的脑袋。
男孩嘿嘿地笑着,一下子扑入顾暮舞的怀中,顾暮舞低头望着自己,却发现怀里没有任何人,只剩下女孩坐在石凳上望着自己。
“哦,有背抢先了。”女孩微微笑道,托着腮戏谑般的看着顾暮舞,“你来摸摸我的头好吗,不能偏心啊。”
女孩露出邪邪地笑容,没等会顾暮舞回答,突然拿起顾暮舞的手中放在了自己的头上。眼前闪过许多东西,顾暮舞费劲地睁开眼,却也只看到女孩邪魅的笑脸……
“啊……”顾暮舞长出了一口气,看着昏黄的房间,呆了许久,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刚刚是做梦……做梦吗?”
那个男孩和女孩到底在说什么,该不会是胎梦吧。
难道自己怀了双生子,顾暮舞看着自己鼓起来的肚子,虽然只有三个月的身孕,这是这个肚子却已是十分明显。
顾暮舞摇了摇头,走到茶几旁,倒了一杯水,睡了一夜她也渴了,杯子里的水被她一饮而光。
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顾暮舞恍然大悟,或许尹承贺要的火铳自己能做出来。
“虽然我不懂,不过,这跟你之前画的好像不一样啊。”雪无闻捧着茶杯,目不转睛地盯着顾暮舞,“大半夜的,你不困吗?”
“出去,这是我的卧房,我没有允许你进来。”顾暮舞撇了雪无闻一眼,继续按着自己的想法修整着自己图纸。
不知道的过了多久,画完之后一笔,抬头看去,雪无闻还在,已经在自己对面睡着了,顾暮舞叹了口气,幸好自己穿的是男装。
“芙儿,将雪少主扔到外面去。”整理着手里的图纸,顾暮舞望了一下窗外,已经是辰时。
芙儿唯唯诺诺地点了头,走过去用力地将雪无闻拉起,本以为雪无闻会很沉,没想到意外的轻,觉得比王妃还要轻。就在芙儿暗暗庆幸的时候,肩上的重量却突然加重,一个触不及防,让她摔在了地上。
雪无闻一个转身,将芙儿抱在怀里自己则摔在了地上,看着芙儿惊慌失措又有几分还有的神情,他不由坏笑了一下:“就那么着急跟我啊。”
正在喝水的顾暮舞一下子就喷了出来,刚好喷了雪无闻一脸,至于她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你先站在一边。”将脸上的茶水擦掉,站起身来雪无闻冷笑了一下,“你这个女人,还真是有趣。”
看到顾暮舞挑衅的样子,雪无闻无奈地向门外走去:“算了,朋友妻不可欺。哦,对了,小芙儿,别忘了给本公子准备早膳。”
芙儿靠在门边,唯唯诺诺地低着头:“是,是。”
雪无闻就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
待雪无闻离开,芙儿才敢将头抬起一半,看到顾暮舞皱眉发呆的样子,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主子,奴婢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请主子责罚。”
顾暮舞神色迷蒙地看着芙儿的反应,看了许久才开口道:“你是从浣衣局调来的,可你看起来受过不错的训练,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芙儿微微颔首:“奴婢是先御史郑州文的女儿,姐姐郑罗是先皇的皇妃,我入宫后就做了姐姐的女官。父亲被先皇贬为庶民,我们姐妹也受了牵连,先皇驾崩,姐姐自愿做了陪葬,但求皇上绕我一命。”
“贵妃的女官,也就是从三品惠人,还真是由天入地,也难怪你如此谨慎。”侍奉过上位者,獠牙已经被拔去,安排这丫头给自己,尹承贺还真是费了一番心思,顾暮舞想着微叹了口气,“你不用那么怕我,我还不至于是非不分,你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就可以了。”
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自己的分内之事究竟是什么,做好尹臣允的妻子。尹臣允,顾暮舞苦笑了一下,眼泪不争气的滑落了下来。
如鲠在喉。
至少在尹承贺说之前,要向王麟问清楚。
在不知不觉中三天匆匆过去,顾暮舞甚至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顾暮舞看向守在门旁的方浅,察觉到顾暮舞的视线,方浅回应了一个冰冷的眼神,顾暮舞下意识地吐了口吐沫,恐惧慢慢延伸开来。
他果然想要了自己的命,眼泪不知觉地滑落。
顾暮舞在哭,在看到她落泪的瞬间,王麟觉得好像有什么在疯狂的划割着他的心脏,异乎寻常地痛。果然,她已经察觉到了,偏头示意方浅退下,王麟跪在了顾暮舞面前:“王妃,有什么疑问您问在下就好,不要闷在心里,这样对您和小王爷都不好。”
顾暮舞被王麟吓的回过神来,自己刚才竟然哭了,她擦掉脸上的泪水:“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王麟以更加恭谦的姿态跪在顾暮舞面前:“属下以前的确是王爷的人,我是吃两家饭的人,王爷在入京后就已经下令停止暗杀。”
泪水不争气的一涌而出,在入京前明明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尹臣允想杀自己是过去的事情,是过去的事情。即使在心里不停地重复这句话,顾暮舞还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尹臣允曾经想要杀了自己,王麟从一开始就是尹臣允派去的人。只是在尹臣允下了终止命令以后,尹承贺对王麟加以利用,弄出了层层假象。
竟然哭的像个小孩子一样,要不是情况不允许,王麟差点就笑了出来:“您那么聪明,嫁给王爷前就应该想到了。”
是啊,自己早就想到了,自己名声狼藉,又是天下巨富之女,对尹臣允是个负担。自己若死了,当时尹承贺自然找不到为难他的理由,但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难以接受。这样对自己的不是别人,是尹臣允啊,是自己腹中孩儿的父亲尹臣允啊。
如果从一开始没有动情就好了。
别室静了下来,哭声停止了,王麟低头跪在地上,这死一般的寂静让他害怕起来,他连忙抬起头,却看到顾暮舞正用火铳指着自己,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怒气,她该不会,王麟打住自己的想法,低下头,继续刚才的跪姿。
若从一开始就这么死掉,没有背叛王爷,自己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样两边都不信任的地步,死了也许并不是坏事。
随着一声巨响,身后的墙发出砰的声音,一个滚烫的东西就砸在了自己怀里,王麟抬头望去,就看到顾暮舞用一种无法形容的眼神看着自己,是失望还是伤心,还是两者都有。
“我要你把这个东西偷偷毁掉你能做到吗?”顾暮舞笑了一下,“真正的图纸我已经烧掉了,只有这个处理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