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谢檀刚得知的时候也很疑惑,为此还去向父亲求证。
可父亲似乎不愿提及此事,只训斥了自己莫要多管闲事便离开了。
父亲向来重情重义、刚直不阿,他那时还奇怪父亲为何这样避讳。
后来,表妹劝他,父亲原就属孟将军麾下,将军去世多年,也一直守在孟离身边,足以见得他是妥妥的亲孟派。
再说了,父亲打了一辈子仗,一辈子的梦想就是彻底把坤鲜打到服气,再也不敢来冒犯。
十几年前那场战事,他在大部队里一定急坏了,可却无法出兵去就将军,间接害得将军尸首无处可寻,他一定也很自责。
到了今天。这桩案子重新提起来,恐怕整个军队上下一心要为了孟将军出气。
只是没想到,查到最后怎么反而落到了林府的头上。
这样震惊的结论怕是父亲自己都接受不了,更何谈此刻要他出面为当年的议和派陈情了。
“此事确实有蹊跷之处,就现在查明的而言,林伯父是当年坚定不移的主和,且在谷兹城一战前竭力上表请求原地原地议和,皇上本想一直打到彻底结束,可后来好像又被说服了,决定要等孟将军此仗完结后再说,可林伯父……”谢檀说着说着没了声音。
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炭盆的滋滋燃烧声。
他没说,可她们都明白了。
只是,宛茉实在想不通。
“我爹没有理由这样做啊,就算他主张议和也不可能强行要求部队原地待命不去解了孟将军的困吧。”
谢檀摇了摇头,“如今,说这些也是枉然了,今日才刚刚得的消息,说林伯父已经认了罪了。”
“什么?!”
宛茉腾的站起身,手里捧着的杯子咣当摔在地上,砸的粉碎。
牧清坐在椅子上,也是一副呆了的模样,张着嘴,硕大的眼泪一颗颗的滴落在身上。
“这不可能,父亲有什么罪,上表也是罪么?最后做决断的还不是皇上!”
宛茉从没见过牧清发这样大的火,口里的话这样没有遮拦。
她的脸色更白了些,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
宛茉顾不上继续打听,赶紧走到身边安抚牧清。
谢檀也略微有些慌了,但很快又冷静下来。
“你们不要紧张,这事到位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顾着自己的颜面也不会重判,无非是训两句,最多卸了官而已。”
宛茉冷哼了一声,“是了,爹爹原就想着要卸官回家了,不成想,是以这样的方式。”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转头继续问道,“谢檀,你可知这件事最先是怎么起的头?”
谢檀心里一沉,他害怕掺和进这件事正是因为此事的开头与孟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宛茉是王府的夫人,又与孟离情深意重,如果真要这么说出来,恐怕会伤了和气,何况,现在此事根本就还不明晰。
他不敢多言,“此事开头极为复杂,恰逢王府办了两场大事,加上坤鲜又时常来往,恐怕也有些关系。”
宛茉低下头,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她就知道,这件事一定是跟王府有关系。
难道,是因为坤鲜觉得自己害了塔娜的孩子,所以有意报复?
只是,即便要报复也不该拿父亲出气。
牧清拉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后,转头对谢檀道了谢,“多谢公子今日跑这一趟了,我们府上现在是万人嫌,公子能来,便是最大的情谊了。”
谢檀拱了拱手:“少夫人客气了,我与宛茉虽然大了后来往不多,可仅凭着小时候的交情和林伯父林伯母对我的好,也不该置之不理的,你们不要着急,有什么消息我会立刻告知。”
牧清又道了谢,这才叫洛玉送谢檀出门。
“等等,我去吧。”宛茉吸了吸鼻子,从身后站出来,“我去送他吧。”
牧清看了看,点点头,“早去早回。”
看着他们走了,才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有些不对,转身对洛玉说,“你也跟着去吧,送完了就带着宛儿回王府去,现在特殊时期,不能再叫人捉了把柄。”
洛玉一边拾着地上的碎瓷片,一边闷闷的道,“今日怕是把天说破了小姐也不会回王府的,少夫人您就别管她小姐了。”
牧清看着她,有些不解,突然想起宛茉怎么突然今天来了,赶忙又问道,“是谁在宛儿边上说了什么闲话吗?怎么今日突然这样急吼吼的赶来?”
洛玉将碎瓷片捧在手里准备出门去扔,听了牧清的话,只觉得替小姐委屈起来,“少夫人,小姐今日受了好些委屈了,您就陪在她身边说说话便最好了。”
牧清没有再追问,似乎明白了。
宛茉一路将谢檀送到大门外,齐叔等在外头已经备好了马车。
宛茉有些抱歉,拖着他到现在,可能他还是瞒着谢将军来的。
“本是与你无关的事情还硬是将你拖进来,若是因为这件事要责罚你,可千万记着只往我身上推便好了。”
谢檀看着她满脸的疲惫和泪痕,故作轻松的安慰道:“哪有人会拖我进去,再说了,我皮厚实的很,谁来责罚也不怕。”他说着拍了拍胸脯。
想起,又有些犹豫。
宛茉看出他的不对劲,“你想说什么?”
谢檀愣了一下,还是发了问,“小王爷没跟你说起吗?这件事,他该是最早知道的。”想想又有些不妥,接着道:“也是了,王爷肯定是怕你担心,没敢说,谁知事情竟越来越大了。”
宛茉看着他,深舒了一口气,扯出个笑脸,“他自有他的想法,现在王府里人多事多,怕也顾不上许多。”
“那可不会,小王爷很关心你的,前段还来交代我们没事多与你走动走动,害怕你在王府里憋闷了。只不过,前段顾珏同晴儿……”
他说着,停住了,宛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有意打趣道:“你倒好,成天关心着其他人,自己的事倒一点也不上心。”
谢檀不好意抓了抓脑袋,打着哈哈,“我哪有什么事,你早些回去吧,别站在外头了,冷。”
宛茉点了点头,送他上了马车,又嘱咐道:“你回去不要再到处打探了,反正我们也已经知道个大概了,剩下的自己想办法就好了。”
“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快进去吧。”谢檀摆了摆手,进了马车里,又掀开车帘,“快进去吧。”
看着马车走远了,宛茉才进了府,齐叔跟在后头关了大门,冬日里安安静静地,院子里灯都点的少。
她突然想起回家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哥哥,转头问道,“齐叔,哥哥呢?”
齐叔应了一声,道:“少爷这已经好几日没回府了,怕是在给老爷帮忙呢。”
她有些担心,现在这样的时候,只怕一个忙没帮好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现在林府可再经不起任何风雨了。
“哥哥可有派人回家来嘱咐什么?”
齐叔摇了摇头,“不曾派人,只隔个几日自己回来一趟,看看夫人,跟少夫人说说话便又急匆匆的走了。”
他们其实都很担心,上回老爷出了事,少爷就也被牵连进去了,好在上回有惊无险。
可这回,怕是很难脱罪了,少爷可千万不要再将自己也搭进去了才好。
今年以来,府上事情不断,可好事却只有一件,如今,老爷在狱中,夫人生了病,少爷在外奔波、忙于打点,少夫人一人又要照顾小少爷又要照顾夫人,还要为老爷少爷操心,实在也太苦了些。
今日小姐回来了,虽说又多了个人烦心,但也好在多了个人帮忙操持。
原先家里刚出事他们就想着要去找小姐,毕竟与孟将军的事有关,找小姐帮忙是最好不过了的,可少爷硬是不让,慢慢的,一些风声走漏出来,说是小王爷扯出的事,这才叫他们寒了心,间又替小姐担心,害怕她在王府里受欺负。
今日回来了倒也好了,一家人齐齐整整的总好过七零八落。
宛茉回了牧清的房间时,房里已经没人了,她正疑惑时,门叫人推开了。
牧清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身的寒气。
她搓着手,“回来啦,我去看着豆豆喝奶了。”
“喝饱了?”宛茉上前握住她的手,帮着取暖。
“嗯,已经睡下了。”
牧清牵着她走到里屋,“我叫洛玉去陪吴妈了,今儿天晚了,你也别去看娘亲了,在我这睡吧,可好?”
宛茉笑了笑,“嫂嫂不说我也正有此意呢。”
两人用热水简单擦洗了便一同捂在了床上。
相互看了好半天,一肚子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半晌,牧清开了口,“宛儿,你在王府可还好?林煜时常担心你受人欺负,可现在他又没法时时顾着你。”
一句话说的宛茉红了眼,“前后两次我都不知道家里出了事,只顾着自己的日子,还叫你们替我担心,真是坏极了。”
牧清慌了神,赶忙替她擦了眼泪,“别哭,一家人相互关心本就是应该的,哪有你说的这样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