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肖渠回到护府,到了书房门口,听见里头传来说话声。
说的正激动的那个声音尤其耳熟,肖渠只听了一句话便知道这大约是牧仁在里头告状了。
等了半柱香的功夫,门方才打开,为首的正是牧仁。
见了肖渠他是拱了拱手,也不等回答,擦身便走,似乎还有意撞了下。
肖渠回头看了看他,只无奈的笑笑,转身,门口守着的侍卫已替他通传了,正举着手请他入内。
进去后,孟离正坐在桌前批着公文,知道他进来了,摆摆手赐了茶叫他先坐会。
刚喝完一盏茶,孟离收拾了公文,起身活动了一下,绕过书桌站在他身前,肖渠也起身,拱手行了个礼,道:“肖渠前来复命。”
“事情都了结了吧?”
“可有不顺?”
肖渠并未做声,他不敢肯定方才牧仁都说了些什么,行罚前他向王爷请示过,王爷并不作声,他便自作主张着轻办了,只是没成想又叫人揪了个辫子。
孟离看他并不开口,便继续说道:“头先牧仁来是来告状的,说你徇私,又说本不想就这么算了的,可他们公主说了都是家里人,不想事情闹大,这才算了,只来说给我听听。”
肖渠慌忙跪下,“是属下办事不周,愿一力承担。”
孟离伸手将他扶起,冷笑了一声,“我的人我自然有数,何时轮的上别人指手画脚。”
“王爷,属下有一事实在不明。”
“你是自己想问,还是替夫人问?”
“二者皆有,不知王爷在坤鲜究竟遇了什么事,何以转变如此大,”肖渠顿了顿,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要说:“王爷,夫人很着急。”
想起宛茉,孟离的眼神有些闪烁。
关于在坤鲜的事,他还需要时间来证实,可如果塔娜带来的那个人说的都是真的,他怕也不知要下什么样的决心了。
“没什么事,只是夫人该懂事了,两国交好,和亲只是第一步。”
“王爷,夫人只是担心你……”
“好了,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吗?”孟离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他现在只想赶紧将边城事务办稳妥了,好回京城处理自己的事,这才是早日了结的最好方法。
肖渠没有再多言了,他知道再多说也是无益了。
王爷向来如此,心里很有主意,打定了旁人便动不得,以往宛茉算是一个特例,总能叫他妥协,可这回,事情似乎与这位夫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便叫她也不能掺入了。
“既没事了,便来看看正事吧,坤鲜提议要把集市划分成几个区块,每个区块统一管理,我认为这倒是个可以采纳的点子,你来看看。”说着又重新走到了书桌边,展开一张图。
肖渠凑上前去,跟着研究。
两人讨论到下午,有些饿了,简单吃了些,又差人找来了坤鲜官员,大家交换意见,到了傍晚,终于将这件事拟出了个大概。
集市的管理事宜是这边城里最后一桩事,等办下这桩,差不多便可以交接给肖渠,整府回京了。
送走了众人,书房安静了下来,孟离呆坐了一会,想起好些日子没有去看母亲了,叫了人,骑马回府。
大门外侍卫见他回来了,慌忙迎上前牵了马,他只点点头飞快的进了门。
时间不早了,冬日晚间又冷些,担心母亲睡下了,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急急忙忙走到院子口,看见屋里灯光还亮着,便不着急了,慢慢走到门口,隐隐听见里头有人在说着话。
叫住了正要进门通报的侍女,轻步走进了门,里间正是宛茉在与母亲说话。
屋里烧着炭盆,暖暖的,两人相对而坐,正剪着花。
站在他的位置上,只看得见宛茉的背影,她低着头,认真的做着手上的活计。
这副情景叫他想起在京里家中过年时的样子,宛茉还未进府时就常都嚷着要跟母亲学剪窗花,结果年年都没能学成。
后来入了府,每到除夕夜,他们总是偎一旁吃喝,看着红色的纸在母亲手里来回翻动,不一会再展开时,就是各式各样的造型,宛茉总会惊奇的捧场,哄的母亲开心。
算起来离今年的年关还有两个多月,时日尚早,怎么想起剪窗花来了。
两人有说有笑,仿佛还是在京里时的样子,这之间那么多事情都好像并未发生过。
孟离看了好一会,有些入了神。
孟夫人起身拿彩纸时瞧见了他,有些惊奇,但仍笑嘻嘻的叫他:“小离,怎么不进来?”
孟离瞧见宛茉听了这话,手上剪纸的动作顿了顿,并不回头望他,仍剪着纸。
他看着母亲笑了笑,“几日没来了,今日路过看见灯还亮着便进来看看。”
孟夫人面朝着他,向宛茉的方向努了努嘴,道,“快坐下看看我们的成果。”
孟离的笑容有些僵住,只站在那里不动。
母亲的心思她知道的,即便再有什么不是,也已经将宛茉当作自己的女儿一般疼爱了,虽然初初听说起有恼恨,但这笔债她是万万不会算在宛茉的头上的。
其实他自己也明白这份道理,只是父亲的死是他从幼年时就一直背负着的,十几年的担子如今有了些头绪,叫他如何能就这么轻易卸下,可他心里也不是没有担心。
既然塔娜有心将格齐隐藏到现在,又特特带了他去见,就表明坤鲜早已计划好这一步,从议和到边关互市,下一场戏怕是还不知道要怎么唱。
无论真相究竟如何,怕林府与谷兹城这场浩劫是逃不脱干系的。
他不愿想,更不敢想,只要一想到这些,就会想起林府待他的万般好,叫他的心好似在烈火中一般煎熬,更无法面对宛茉,能做的只有躲避。
可前日的那场风波倒叫他冷静了一些,塔娜的心里究竟要的是什么似乎也有了些头绪。
这位坤鲜公主今后的动作怕会更多,宛茉这样的性子也绝不会是她的对手,到底自己今后要怎么办,必须要好好权衡。
他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要纠结于那段往事,会不会其实放下过往才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