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个人由孟离领着又走了好一会,才到了大牢门前。
一路上,宛茉一直揪着他的衣袖,跟在他身边,让他想起小时候他们一起出去玩时,她也总这样好像在怕什么似的紧紧贴着自己走,可他心里知道玩宛儿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却也不戳穿,只任她抓着,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冷脸。
这一过就是这么些年,现在连这些都成了奢侈了。
守着牢门的侍卫上前拦住了他们,“这里是刑部大牢,没有令牌任何人不得入内!”
顾珏上前一步,掏出令牌,却并没能让他们散开。
“启禀王爷,方才我们大人特意来交代了,牢里新进了一批重犯,为防生出事端,除了大人亲命,任何人不得入内,还请王爷见谅。”说着又加了层拦防。
顾珏收起了令牌,“王爷夫人稍等,我去办。”
等了大约有一柱香的功夫,顾珏还没有回来,冬日天黑的早,这会子已经渐渐暗下来了,四周围阴森森的,冷极了,她不禁手上又抓紧了些。
孟离看着她,拖下身上的披风,不容拒绝仔细的裹在她身上,还想要揽过她的肩,被她轻轻的推开了,也就没有再尝试。
她的手扔还揪着孟离的袖口,麻布衣裳已经被她就成了皱皱地位一团,关节微微泛着白。
守牢的官兵开始点上了灯,照出一片幽幽的黄光,更显出些恐怖的气氛。
终于,顾珏回来了,径直走到孟离身边,声音很轻,但宛茉还是听见了。
他说:“王爷,刑部的人坚持案子重大,不敢轻易应允。”
孟离正要发作,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来人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道,“王爷,下官听闻王爷想要进牢探望故人,特来请示王爷要探望的这位故人,是否在今天刚入狱的几位之中?”
孟离本就积了一身色怒气无处发作,他这一来倒正撞在枪口上。
“本王要探监还得先跟大人汇报所探之人姓甚名谁,待大人查清了案底才能决定是否允许探望吗?”
对面的人赶忙跪倒在地,连声道歉,“王爷误会了,下官绝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今日牢内新入了一批重犯,上头特意交代,除非特令,否则还不允许探监,以防……”
“以防什么?”他厉声质问。
“以防他们跟外头的人串了消息,阻碍刑部办案。”
这个负责牢房的小官从顾珏找上自己的时候就诚惶诚恐,眼下刑部的几位主事都被召进了宫说要商讨今日的案子,只留下他守着监狱。
偏这几位新关进来的也都是不小的官,不说他们,就是他们的家人、朋友、学生也比自己高出几片天来。
光今儿一天,他就得罪了不下十位大人了,本着破罐子破摔的性子,下定了决心干脆得罪到底,可这最后一位爷,却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虽然方才严词拒绝了,可想想还是不放心,才又着急忙慌的赶过来想请王爷体恤,谁知刚开口就惹恼了他,此后就更加诚惶诚恐了。
头顶上再也没了声音,一片寂静,明明是寒冬,他却只觉得浑身燥热,憋闷的紧。
“你的意思是,本王可能会与案犯私通?”
猛的,声音重新响起,冷冰冰的一句话兜头砸下,将他满身的燥热浇的分毫不剩,霎时犹如掉进冰窟一般。
小官僵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回神过来拼命磕头求饶,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下官失言!王爷饶命……”
宛茉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人,又抬头看了看孟离,他一张脸冷冷冰冰的,看上去似乎跟以前的他没什么不一样,但是那双眼睛却出卖了他。
她从不曾见过这样的孟离,是果决还是冷漠?她已然分不清了。
“你可知这样污蔑本王是什么罪?不知如果今日本王将你也关进这牢中可还有其他人出来拦着不让进了。”
小官愣了一下,随即弯下腰,“王爷来牢房巡查,必是奉了上命,是下官愚钝,耽误了王爷的时间。”
接着他抬起头,满脸皱着像是受了极大的苦,向着守门的侍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开门。
守门的侍卫们早并不知此事竟如此严重,边上看了这么半天,已然完全掌握了事态的发展,现下又得了令,忙不迭的开了门,恭着身子请王爷入内。
孟离握住宛茉的手,往里面走去,卫姝看了顾珏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留下门口的几个侍卫面面相觑,赶忙上前扶起了自己的头头。
“大人,就这么放他们进去了合适吗?回头上面知道了不会怪罪吧?”
跪着的人扶着手下唉声叹气的站起了身,“这都什么事儿啊,就知道这回逮进来这么多大官,倒霉的只有咱们,今天这都第几个了,这还让不让人活命了。”
两个侍卫费力的将他拉起来,满脸的焦急,“万一外面来人了可怎么好,咱这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面不是人嘛。”
“别发牢骚了,我去外头守着,你们就在这别动弹,如果再有什么人来了只还一样的拦住。”
他说着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转身走了。
牢房中每隔几十米点了一盏油灯,通道里灌风,灯芯随着风来回摆动,照出的灯光也一阵亮一阵黑,昏昏暗暗的连路都看不清。
宛茉一路拽着孟离的袖口往前走,孟离想要牵着她的手走,被她不动声色的挣脱了,他也就没有再勉强,只放慢了脚步。
两边牢房里坐着的犯人听到有人来了,拼命伸手去抓,一面哭喊着冤枉。
宛茉心里闷闷的,难受极了,孟离怕她被抓伤,仔细的护着。
拐过最后一个弯到了把西头的牢房。
这里是一组稍微高级些的牢房,说它高级,是因为都是单间,专用于临时关些官员,一般时间不长,审完了就入了城郊的大狱,还有一些只呆个三两天就转去督察院的班房专门审理,完事后定罪入狱。
因此在这的很少,所以这些所谓的高级班房也就只是个所谓而已,里头除了稻草厚实些,老鼠、蟑螂也一样不少。
转过弯远远的宛茉就看见了这些牢房,每间里头住了一个人,或躺着或坐着,姿势各异,脸上都带着一样的神情,或悲愤或绝望或落寞,甚至听到有人来了都不动弹,与外间牢房中的那些犯人截然不同。
最角落里一个身影背对着牢门,只穿了件青灰色的外衣坐在草堆上,一动不动。
宛茉松开了拉着孟离衣袖的手,快步走上前去。
“哥哥!”她声音沙哑,带着些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