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为为人颇为爽朗、洒脱,多年未见孝和纯粹是心中欣悦,才一时间未顾及皇上,而且谈论如此重要事情之时并不避讳喻孝和,可见皇上也并未忌惮孝和,他也就没那多拘束。
喻孝和对这个韩为倒是丝毫不认得,此人生的一副倜傥风流、巧言善辩的样子,倒是不招人讨厌,孝和向他福了福身子,“好了,你接着说!”风凌尘看了眼一脸喜色的韩为插嘴道,眼中一丝的不悦,一个大男人盯着朕的女人乱看什么。
徐圭倒是个明白人,想着皇上莫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前一个青梅竹马的聂步搅得喻皇后被废,这再来一个韩为出点幺蛾子,皇上也是糟心不起。
孝和是半路进来的,韩为的话也是听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大概是在述职,又是江南的盐又是江宁的丝,风凌尘自打喻孝和进来后也是没什么正心听了,时不时的拿眼睛瞟着磨朱砂不得要领的人。
“好了,徐宁你还是要盯着点的,过了年朕要将你派到两广总督的任上去,为的就是海盗的事情,前期徐圭已经做了不少工作,让他都交代给你!”风凌尘说着扶了下喻孝和手边的****碗,怕她不小心碰洒了溅一手。
自己刚从江南回来过了年又被派出去了,韩为看了眼徐圭,也只是得了一个无奈的神情。
两人一出出云宫,韩为回头看了眼,小声的问徐圭道:“我还未到京城就听了不少的风言风语,喻氏可是与聂步的案子有关?”
“不该问的别瞎问!”徐圭背着手答道,“若不是因为聂步犯糊涂,我也不至于将那抗击海盗的好差事让给你!可惜了聂步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徐圭说着叹了口气,聂步虽是不善言辞,待人向来冷淡,可重情义,徐圭何等的惋惜。
“我看孝和不大像是糟糠下堂妻的样子啊,皇上将她留在身边寸步不离的,连眼睛都不离!”韩为本着八卦的姿态说道,被废的皇后可不能是这样的待遇,何况皇上那般冷情的人,成妃与喻氏想必那可就是判若云泥了。
“你呀还算是没瞎!”徐圭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谁能摸得清皇上的圣意,大抵是为了护着孝和吧,太后废后的心思日渐严重,如果孝和不废,他们的矛头就都在孝和身上,可是废了她,矛头就都向着皇上去了,逼着他另立,也算是心思深远了!”
韩为听了徐圭的分析,脸上现了恍然大悟的神色,“皇上大婚时可是不大喜欢青帆的妹子的,可如今却是大变,这男女之事还真是说不清楚!”
“非也!”徐圭挑了挑眉毛,说道:“这喻孝和也是性情难以捉摸,别说是皇上了,就连这次我查她与聂步的案子也觉得她有点意思,能在西北潜入回纥皇廷,还能逃出来,简直就是个奇迹!”徐圭脸上一丝的钦佩和好奇的神色。
“老乌龟你注意!真是怀疑孝和是敌方细作,损了聂步一员大将,还搞得你神魂颠倒的!”
“你可不要乱说话!”徐圭一脸惊恐的瞪了韩为一眼,“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将口无遮拦的和有家室的两位大人送走了,喻孝和也是磨了整整一小砚台的朱砂了,哎呀!竟然蹭在袖口上了,喻孝和皱了皱眉头,这古代人的袖子做这么大干嘛,干活都不方便,一抬眼却不知道风凌尘从何时就开始盯着她看了,她目光一躲,莫名的脸上烧了起来。
“你怎么少带了一只耳环?”风凌尘才发现她另一边的耳朵上少带了一只,喻孝和捂了自己的耳朵,才发现真的是少带了一只。
“可能是早上起的着急了!”喻孝和忘了袖口上有未干的朱砂了,捂耳朵的时候竟蹭在了侧脸颊上,风凌尘见她脸颊上一道花痕,像是小兽一般,没忍住的笑了出来。
“笑什么?”孝和歪了头看他不知所以,其实风凌尘笑起来还是很好看的,他天生一副笑眼,笑起来弯弯的,牙齿整齐的很白,是与他帝王身份不匹配的少年气质,何其温暖,何其明媚,可惜笑起来这么好看却总是板着一张脸。
“到底在笑什么?”喻孝和莫名其妙的也想跟他一起笑,只见风凌尘从桌案上找了半天,摸出一个小镜子来,她一看脸上竟是一道红痕,是方才不小心摸上去的。
他笑的愈发厉害了,好呀!敢笑我!喻孝和用手指点了点朱砂迅速的在他脸上抹了一下,只见风凌尘先是一愣,呆住了的神情,倏尔又拿着镜子照了自己花了的脸,两人对着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起身,孝和敛了笑意,他总袖兜里拿了帕子出来,他的帕子永远那样洁净,带着杜蘅的气息,在她脸上轻轻地拭去抹上的朱砂痕,孝和垂着头心里跳得厉害,像是孙悟空钻进了心里,腾云驾雾。
风凌尘用帕子拭去了孝和脸上的痕迹,她另一边被自己伤的伤口涂了几日药也好的差不多了,他轻轻地俯身想贴近了看那掉了痂淡淡的伤痕,面前的人却是微微一躲,如同受了惊的小兽,风凌尘没有强迫她,而是一个轻轻地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我去把衣裳换了,不然蹭的哪里都是!”孝和脸烫的如同胭脂晕染了一般,她害怕的是自己已然控制不住心似的,风凌尘没有强迫她,看着她快步走去的背影像是逃走一般。
冬日里的冷气一遇着头脑清醒了不少,喻孝和搓着手跑回了偏阁里,一推开门便是两个拿眼角瞟她的两个宫女,风凌尘吩咐孝和做了御前奉茶的宫女,那两人便被安排了别的活计,所以心里不自在的很,总觉得孝和是受不了苦了,魅惑了皇上去干御前侍奉的好差事,让她们两个吃苦受累。
好在风凌尘一会儿离不开人似的总拎着她在眼前伺候着,若不然她还真是受不了屋子里这压抑的气氛,喻孝和换了身衣裳,想着自己耳环少了一只,便打开了妆奁找另一只,却没想到自己妆奁里的首饰都被毁的差不多了,簪子、耳环都被毁坏殆尽,就连放在妆奁里的玉佩竟也被打碎了,散了一堆扔在那里。
那枚上面刻着凌字的风凌尘的贴身玉佩,此时就剩一个同心结孤零零的躺在一堆碎玉上,喻孝和瞪着那两个明显得意满满的两人,厉声问道:“是你们两个将玉佩故意打碎的对不对!?”
“你不要血口喷人!自己的东西没看好,碎了!就往别的人头上赖!”那个素来与孝和不对付的宫女唾了口唾沫说道,一脸解气的样子,她不是能狐媚人,没了那些东西看她怎么狐媚。
喻孝和知道御前侍奉的宫女都不能识字,怕的就是看了龙案上不该知道的东西四处宣扬,所以她们根本不知道玉佩上的是什么字,不然不会不避讳皇上名字里的字如此胆大妄为。
喻孝和将碎玉一块一块捡了出来,好在玉碎的规整没有细小的粉末,拿了帕子包起来揣在怀里,也不知道宫里的工匠还能不能修补好。
说是回去换身衣服,风凌尘等了好半天都没把人等回来,难不成又生气了?风凌尘撂了手里的朱笔在殿内踱来踱去,吩咐四九道:“你去看看喻孝和哪去了?朕宣她过来奉茶!”
四九脸上带着笑意答道:“皇上,喻姑娘去司珍局了,奴才这就吩咐人将人找回来,老奴也没想到她去了这么久!”
“等等!去司珍局做什么?”风凌尘问道。
“哦,姑娘手里拿了一块碎了的玉佩,说是极其重要的东西,问奴才哪里能修补好这玉佩,花多少银子都愿意,奴才便想着这事儿只有司珍局的工匠能办,所以让她去了,她也说去一会子就回来,没想到去了这么久,奴才这就去找!”
什么玉佩?风凌尘听了四九的话皱了皱眉头,还是极其重要的?司珍局那可是要经过瑞雪宫旁边的那条路,她再遇上麻烦吃了亏怎么办?风凌尘立刻吩咐道:“朕亲自去一趟,起驾司珍局!”他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让她如此心急。
听四九说司珍局在瑞雪宫西边,喻孝和连斗篷都忘记带好就出门了,宫里她也不熟悉,弯弯绕绕的总算是找到了司珍局,拿了那块碎玉给司珍局的工匠看,“公公,帮着修补修补吧,多少钱都可以!”
“这……”那小太监用手指拨了拨一堆碎片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是补不好了,都碎成八瓣了,可惜了如此一块上佳的玉了!”
“想想办法吧,想必总有能工巧匠能修补好的!”喻孝和眼里尽是哀求。
“碎成这样子怎么补好,手再巧也是做不到,你快拿回去吧,有银子再买一块就是了!”那小太监懒得再理孝和,赶她道:“快走吧,还有好多首饰玉器要赶工,你别在这里碍事了!”
孝和握了那帕子包裹的碎玉和同心结坐在了司珍局的门槛外,心里莫名的哀伤,“碎了,就再也修补不好了!”想着竟流下了眼泪来,她也糊涂了,她到底是在哭什么?哭一块碎玉,还是那份她刚刚萌动便因为误会被打碎了的感情?
风凌尘在她心里,就那样一个悸动,一个羞涩中停下了,而这玉碎了,就像是打碎了她一个念想,让喻孝和心也急意也乱,再也顾不得其他,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