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的伤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秦素映在把了脉之后说道,示意山茶将自己调配好的药膏和绷带拿来,她要为孝和包扎手上的断指。
“这句话何解?”
秦素映手上极轻的包扎着孝和的手指,将配制好的能够续骨疗伤的药膏小心的涂好,头也没抬的说道:“孝和身上都是皮外伤,万幸没有伤及内脏,不然调理起来就更加的不容易了,日后还会落下许多的毛病,可是虽然未伤及内脏,但身上的外伤实在是太多了,除了你能见到的鞭痕,还有胸口的那一处烙铁的疤痕。”
秦素映叹口气将包扎好的手放在床边,说道:“她这续骨的手指也要养上几个月,就算是断指接上了,恐怕日后也是手不能提,写字也不能写太长时间,也不能再弹琴,若是男子连剑也舞不起来,恐怕就是个废人了,好在她是个女儿身。”
说着秦素映叹了口气,抚了下她脸上的那一处伤痕,“好生生的姑娘,遭了这么重的刑罚,她这身上、脸上的伤也不知道用了抚痕膏之后会不会留下疤痕,还是要看造化了!”
秦素映虽是与这小妹初次谋面,可见她重伤如此心中多半不忍,若是老夫人见了自己女儿被伤成了这般摸样岂不是要心碎难耐。
“聂大人,小妹贵为皇后,为何会受了这么重的伤?而且还在你的府上?”秦素映刚来时着急救人,便没有顾及那么多,这会儿喻孝和情况也稳定了下来,她便好奇的问道,“谁敢对当今皇后如此无礼!”更何况皇后的兄长和父亲是当朝手握兵权之人,岂能就这样公然虐待皇后。
聂步看了眼床上仍然安睡的人,说道:“我们出去说话吧,别扰了她休息!”
秦素映知道是屋里有两个丫鬟说话不便,便吩咐道:“山茶你和惠儿好生照顾这位小姐,还有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将那煮好的小米粥混上鸡蛋黄喂她喝下!”
秦素映随着聂步行至书房,聂步方才回答了秦氏的问题,“宫中内斗,皇后是受了牵连才遭了奸人暗算!”
秦素映随着喻青帆南征北战多年,夫妻感情深厚,相互扶持,喻家在朝中的事情她也是心知肚明,只不过一直置身事外罢了,没想到其中争斗竟然如此残忍,连一个韶龄女子都不放过。
“你是说太后?”秦素映说时声音略轻,带着迟疑,“可孝和是中宫皇后,她岂敢这么做!皇后失踪,若是被查出来与太后脱不了干系,她如何向皇帝和喻家交待!”
“夫人可听过借刀杀人?”
“何解?”
“夫人想必一定不清楚前三日晚上宫里的一件事情,也就是回纥可汗带着阏氏朝贺前一晚,宫里的坤宁殿莫名的失了一场大火,在半夜时分!”
秦素映想了想答道:“有所耳闻,不过传出来就是因为无意间走了水,守夜的下人疏忽罢了,而且翌日不是在宣云殿接见的,帝后一同赴宴!”
聂步点了点头,神色凝重的说道:“夫人听到的不过是故意放出去的风声,实则宫里坤宁殿失火一事是有人故意为之,而且推到了皇后身上,她们设了一个局,让皇后入瓮,成了纵火的罪人,借机以过失有损国威为借口企图废后!”
聂步这样一说秦素映感觉到了事态严重,她也听闻公公喻正卿与太后决裂企图投向皇帝,宫里皇后的日子就会难过,没想到这手段来的这样迅猛,而且不留任何活路。
“难道就因为过失纵火便将皇后施以严刑?皇上就不管吗?”秦素映也是知道皇宫是个人吃人都不会吐骨头的地方,可也没人敢在天子眼下乱来。
“皇后是莫名失踪的,我是夜探慎刑司才发现了娘娘被秘密的囚禁于地牢之中!若不是我去的及时,恐怕皇后就性命不保了!”
秘密囚禁?秦素映知道太后不过是想让喻氏皇后被废,换一个能为自己所用的人,却没必要将人达成这般,“不知道皇后在宫中可还有其他的仇人,能够下次毒手的?”
“现在还不得而知,唯有娘娘醒了,才知道当晚她到底遭遇了什么!”聂步摇了摇头答道。
“可是聂大人打算接下来如何做,将皇后藏在自己的府中可不是长久之计!”秦素映问道。
聂步起身,面相窗户,看不见他的脸色,说道:“皇上令我查明坤宁殿失火一事,可现在皇后竟被人袭击,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还请夫人暂且保密,宫里也会发现皇后失踪了,我们静观其变也能找到藏在暗处的人露出的马脚,最好连喻大人也不要告诉。”
聂步说的话有道理,孝和已经被救出来的这件事情越少的人知道越是好,而且等到孝和醒过来再做下一步的打算,毕竟他们得知道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聂大人,一会儿我会留下几张方子,有吃的,涂抹的,还有祛疤的,这几****先照顾皇后,我不便每日来府上,恐惹人注意,等到孝和醒了,还是以那块帕子为信物,我再来府上拜会!”
“有劳夫人了!”聂步作了个揖。
送走了秦素映,聂步便回到房里亲自照顾喻孝和,见惠儿正在喂粥便接了过来亲自喂,惠儿还没见过自家主子这么精心待一个人过,这些年说媒的媒婆都要把门槛踢破了,可大人就跟和尚庙里清心寡欲的老方丈一般清心寡欲的,自己还以为大人是不喜欢女人,总跟那个副统领杨业来往,没想到大人还有这样尽心尽力待一个女人的时候。
“孝和?醒醒,起来吃点东西吧!”她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之前服下的药有安眠的作用,所以才会昏睡不醒,秦素映说应该给她吃些东西补充体力,所以聂步轻声的唤道。
喻孝和缓缓地睁开眼睛,感觉头好痛,下意识伸手想摸摸自己的额头,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严严实实的缠了起来,“我这是在哪里?”她问道。
“在我府上,起来吃些东西吧!”聂步见她醒了过来脸上露了笑意,惠儿连忙将软枕垫好,扶着孝和坐了起来,倚在软枕上,聂步见她手上不方便,便亲自将和了鸡蛋黄的小米粥喂给她吃。
“大夫说你现在不能吃太多东西,容易伤胃,所以只能吃些清淡的!”聂步舀起一勺小心的喂给孝和,她嘴角有伤,即使喝粥也牵扯的疼痛。
“慢点,不要扯动了伤口!”聂步拿出袖中的帕子连忙为孝和擦了擦嘴角。
这帕子好熟悉,自己也有一块,上面的银杏叶子图案她记得,当日碧桃拿出来的时候她就暗暗的想过,这个喻皇后倒是跟自己也还有些相似的地方,都喜欢银杏叶子,尤其是金黄的银杏叶子,不过聂步却一直都将那帕子带在身上。
聂步也是慌乱之中才掏错了帕子,此时有些尴尬的放回了怀中,将另一块白色的素帕取出为孝和拭了拭嘴角,他一边喂粥一边转移话题的说道:“前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你在回了慕云宫之后就失踪了?”
孝和对那晚的事情可谓是历历在目,便答道:“那天晚上我从宣云殿回到慕云宫,然后发现宫里没有人,碧桃、丹杏、果子狸都不在,刚觉得蹊跷想出去,就被两个身体壮硕的嬷嬷给拦下了,说是要将我押解起来,我反抗,然后就被从后打了一棒子,昏了过去,等到我再睁开眼睛便到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然后她们便开始对我用刑,纯粹是以折磨为目的,并没有审问我什么!”
想起那些刑罚,孝和便觉得浑身发抖,尤其是烙在自己身上的烙铁,痛入骨髓,那种痛是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
“对了,你可还记得坤宁殿失火的当晚,有一个宫女,值夜的宫女说她见过我去坤宁殿?我见过她,她是蓝田宫的宫女,原来侍奉湖阳公主的!”喻孝和猛然想起来,当晚她便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没放在心上,后来她也是在地牢中才恍悟过来。
“我记得,若不是那个宫女,恐怕也不会有了你过失纵火这一罪责,而且这个宫女怕是也有纵火的嫌疑,我查过了,坤宁殿失火的原因是蜡油燃着了后面的窗帘,可是蜡烛离窗帘那么远,如果能够燃着了那就不是过失,而是蓄意,可见是有人故意想让坤宁殿失火,引你入局!”
孝和觉得聂步分析的很有道理,“当晚怂恿我去坤宁殿的正是桂嬷嬷,她说我不常去坤宁殿怕当天出错,所以让我最好去看看,没想到这就是那个夺命的绳套,我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聂步听孝和这样一说心里便豁然开悟,“那个宫女是湖阳公主的人却帮了太后,想必是湖阳公主因为豫太妃的事情记恨你,所以才伙同太后,将你抓了起来也只是为了折磨你!”
“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喻孝和有些绝望的靠在软枕上说道,“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推理,虽然没有任何的疏漏,可是没有证据就不能证明她们是凶手,那个宫女可以要死了说与湖阳公主无关,那两个抓我的嬷嬷也没有证人证实,反而我出现了,她们只会说皇后失踪,有失贞失节的嫌疑,就不简单的被废那么简单了!”
聂步也知道严重性,所以他能允许的外人知道孝和还活着,在自己府中的人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为的就是要保证孝和能够处境安全。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想尽一切办法洗脱冤屈!”
“聂步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恐怕就要丧命在那地牢之中了!”孝和朝着他笑了一下,“不管我是否能洗脱冤屈,你救了我我都要谢谢你,当晚在那乱葬岗,如同修罗地狱一般,若不是你,我恐怕就算活着也会被野兽吃掉,半路病死!只是你是如何知道我被丢弃在那里的?”
聂步将她从地牢中带出来的时候孝和还处在昏迷中,误以为自己是假死混了过去,“其实是我将你想办法偷运出来,我发现慎刑司有一处地方怪异,是个藏人的地方,便想着她们她们会把你藏在那里!想了个箱车运尸的法子,吓到了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我谢你还来不及!”原来如此,原来是聂步一直在找自己,他不顾自身安危对自己的这份救命之情,孝和如今这个样子,无论如何也报答不了,唯有一句轻薄的谢谢,希望他能体味其中的千钧情谊。
“别说了,快把粥喝了吧,你需要吃些东西了!”聂步将碗里的粥一勺一勺的喂给孝和,能这样与她岁月静好的坐在一处,自己冒险又算得上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