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纥皇廷,与胥盛截然不同的奢华,风格粗狂的美,白日里的炎热过后,夜幕降临带来一丝凉爽,飘渺的层层轻纱挡不住天上的月光,照进半月的拱门,那拱门不似胥盛那般的低矮,高高的耸起。
宫殿是白色的,浅色的穹顶像个半扣住的月亮,波斯的手工地毯,繁复而多变,层层垒摞的飞鸟图案,低矮的桌上放置着金器、玉器、银器,习惯席地而坐的民族,铺垫的也是厚厚软软的蒲团。
回纥人能歌善舞,一场舞姬的表演后殿内还剩下那些女子惯常使用的香料的气味,是浓郁且馨香的,与胥盛女子善用淡香、幽香不同,那些香料如同她们的性情一般热烈而奔放,也可以遮掩她们身上原本有的气息。
杯盘不整,酒杯在案上七零八落,是一场酒宴过后,儿臂般粗的红烛架在铜器的烛台上一根又一根,像是祭祀般,在飘浮的重重纱帘后显得朦胧而神秘。
殿内有男子重重的喘息声,还有女子介于求救和求饶之间的哭喊声,守在门外的两个侍女心照不宣,低着头权当做是没听见,她们都知道这哭喊声是来自阏氏的,都说胥盛的女子身体柔弱,不强壮,或许正是如此,每每承欢于阿图什可汗,这位阏氏都是这般的哭喊。
其实回纥后宫里的侍女们都心里清楚,可汗每宠幸一个妃嫔都会如此,可汗合欢时的虐待是难以忍受的,男女之事不再是鱼水之欢,是一种献身般的刑罚。
可汗并不宠爱这位阏氏,皇廷里人尽皆知,可为何频频留恋于阏氏的宫中?是因为牧利阏氏年纪尚轻,处在生育的好年龄,皇廷里的医生说,只有妙龄的女子才能为可汗诞下强壮的孩子。
回纥的后妃多年都未曾给可汗诞下孩儿,换了一批又一批,依旧未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阿图什临幸任何一个尚处妙龄的女子,牧利阏氏也不除外,她年方十七岁,而且生的貌美。
阿图什已经三十五岁了,强壮多毛的身体与胥盛的男子截然不同,床笫之欢对于风依依来说不只是心理上的反抗,也是身体上的蹂躏。
没有温存,没有温柔,只有狂风鄹雨般的粗暴,阿图什天性里喜虐的性格,让他每次在交、欢时都会暴力相待,风依依白皙的肌肤上是他留下的青痕、咬痕还有巴掌痕迹,最刺目的是胸房上的抓痕。
似乎她越是哭喊他也是能够达到征服的兴奋点,她也试图忍住哭喊,可他便会出奇的愤怒,下手更加的狠毒,或许征服一个敌国的公主,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哀哭求饶,对于阿图什来说是幸福的事情。
“啊!”一声嘶喊,暴风骤雨停止了,阿图什沉重的身体并没有再风依依的身上停留太久,他抽身出来,将身下的人双腿并拢的抬高,如同提了起来,这是皇廷里的大夫教授的利于受孕的方法。
一个皇帝这把年纪还生不出孩子来,是恐慌的,也是狂躁的,只要能得到一个自己血脉的继承人,阿图什甚至不太在乎是不是有着胥盛的血脉,是不是这个胥盛阏氏生下来的。
风依依赤着身子,浑身是伤,在被一个男子蹂躏之后又被迫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停留着,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脱了毛的鸭子,倒挂着等着进入烤架,她此时已经一身的汗味,是阿图什令人恶心的汗臭味。
出了一身的汗,阿图什去沐浴更衣了,风依依还被两个侍女架着双腿,眼神是放空的,脑子里都是痛恨,名义上的公主,毫无权力的阏氏之位,她不过是个不堪一击的异邦女子。
面对强权只能顺从,面对威胁只能强颜欢笑,风依依闭上了眼睛,数不清的泪流入鬓发,好一会儿她被扶了起来,侍女端来有助于怀孕的药奉了过去。
风依依一口气喝了大半碗,那药苦涩难耐,还带着一股怪味儿,“拿下去吧!”她用回纥语说道,将银碗放在了侍女手里。
还不等那侍女反应过来,出浴的阿图什走了过来,将剩下的少半碗药捏了风依依的脸灌了下去,呛得她伏在床上咳了好一会儿。
风依依充满仇恨的眼睛看着阿图什,他正在闭着眼睛双手合十的祷告,祷告他们的天神赐予他一个孩子,风依依心里也在祈祷,就让这个恶魔永远的断子绝孙。
他从不在寝殿里过夜,每次临幸过后都会离开,阿图什说过,他厌恶汉人女子身上的气息,而且讨厌他们的身体容貌,就如同刚出生不久的小羊一般不堪一击。
阿图什从牧利阏氏的寝殿里出来后,门口的亲信里忙迎了上去,随着他的轿辇一边跟随一边说道:“可汗,我们搜遍了边城,找到了一个手中有医仙秘方的老头,他很可能知道有关医仙的行踪!”
有了扁鹊后人的消息,阿图什原本闭目养神的眼睛睁开来,说道:“将他带到大殿,我要亲自审问他!”
田老头被黑布罩着头带到了阿图什寝宫的大殿,压在地上,摘了头罩,眼前是持着刀剑的回纥人,还有一个凶神恶煞的男子朝他摆了摆手。
田大夫惊恐万分,双手被束着,被两个回纥士兵拎着上前好几步,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被抓到这里,他不过是边城一家普通医馆的大夫而已。
“我问你,你可知道谁是扁鹊后人?”阿图什的汉语很蹩脚,可这样的情形下听懂才能够活命,田大夫转了转眼睛,想明白了似乎是再问他医仙的下落。
“饶命啊,我真的不知道谁是扁鹊后人!”
阿图什接过身边人呈过来的他叫卖的跌打凝胶,问道:“这是你卖的,是扁鹊后人才有的秘方,两个时辰即可消肿的密云,你在欺骗我!”
“不敢骗您,我是真的不知道!”田大夫不停地磕着头,“这药方是我从一个胥盛士兵手里得到的,我研究了那瓶他给我的药得出的方子,而且里面并没有一些珍贵的药材,只是有治疗跌打的功能。”
阿图什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果然不是上乘的药,继而问道:“那个士兵在哪里?”
“他给了我药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田大夫的确这至少半个月来未见那个年轻的将军回来过。
“找死!杀了他!”阿图什换回回纥语,身边的侍从抽刀上前,吓得田大夫尿了裤子,喊道:“我收留了一个孩子,那孩子是那个士兵留下的,我认得那个士兵,只有我认得那个孩子和那个士兵!”
负责找药的人劝阿图什道:“这个人可以提供线索,可汗我们不能杀他!”
阿图什捏着手里的药瓶,脸上是一丝阴鸷的狠色,说道:“将那个士兵、孩子还有扁鹊后人都抓回来!”
被回纥皇廷列为一号抓捕目标的三人此刻正在胥盛军中,没有战事时,军队都处于训练和休整状态,押运粮草的监军大人徐圭此时已经从京城出发,月余才能到达西北。
边城七月里的天气炎热异常,白天像是能够晒脱一层皮,操练于沙场的将士们都脱去了厚厚的铠甲散热,身上是一件白色的淋了水的衬衣。
田七到底是个男孩子,入了大营之后没事便从医官的大帐里溜了出来,跑到沙场上与士兵们操练,没有枪便装模作样的有,一样的刺。
操练士兵的是左将军,他虽然年纪尚轻,生的面皮白净一副书生相,却是身材高大,双臂有力,咧开的衬衣的前襟隐约的能看见健硕的腹肌。
“变阵!”栾青下令后军队开始跑动起来,跟着凑热闹的田七被卷了进去,今日操练的是一字长蛇阵,栾青站在点将台上远远地看见那个孩子乱跑,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踩踏了他。
眼看着田七不小心摔倒,沾了一身的沙子,栾青走了过去,将孩子扛在肩上拖了出来,呵责道:“你不在大帐里跑出来捣乱!秦姑娘呢?”
“我是自己跑出来的!”他倒是够义气,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发现后背有一块已经擦伤了,他光着身子也不能久晒,栾青提了桶水朝田七身上浇了去。
“跟我回大帐!”栾青拖着田七去了医官大帐。
“你又跑出去了?”医官大帐里秦素映正在制药,田七愈发的热,以她以往的经验,这样晒得日子至少持续到十月底,这段日子很多人会需要防暑气的,还需要治疗晒伤的,所以她要调制好给将士们用。
制药的人神色淡淡的,并未转头去看进来的两个人,今日她挽起了头发,挽起了袖子,露出了两截雪白的皓腕,身旁的摇篮里放着熟睡的婴儿,她似乎又消瘦了许多,身子很单薄。
“田七受伤了,麻烦秦医官为他疗伤!”栾青有些不敢直视秦素映,尤其是怕她的眼睛,觉得那一双眸子像是星空般璀璨,让他莫名心慌。
“过来!”秦素映停了手里的捣药杵,看了眼田七背上的擦伤,“不碍事”,说着便拿起了一旁素白色的帕子沾了些浊酒按上了伤口,疼的田七差点跳起脚来。
“这点疼男子汉是挺得过的,你不是跑到沙场上去了?怎么没有士兵的英勇之气?”
田七还是孩子,受激咬了牙挺着,秦素映拿了药膏给田七涂上,说道:“在营帐里不许乱跑,如果在发现你偷偷溜出去,军法处置你!”
军法?连田七这样的孩子都知道只有将帅才能行军法,医官自然不行,于是田七看向了栾青,栾青将自己的眼神从秦素映的身上收了回来,严肃的答道:“她说的没错!”
“他身上也有伤!”鬼机灵被栾青恐吓后指着栾青说道,秦医官治伤很疼,那就让栾将军也疼一遭。
“我的伤不碍事!”栾青方才教授枪法时不小心划了手,牵着田七的时候被他发现了,他这一双长满茧子的手一个小口子而已。
“我替你上药!”秦素映看向栾青,示意他坐在自己面前,她的五官很漂亮,尤其是眼睛,让人能够冷静的下来,栾青无法拒绝,他自认见过的女子不多,可秦素映这般清丽的很少。
她没有给自己处理手上的伤口,而是伸手去解他的衬衣,栾青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肌肤清凉与自己的体温相差甚多。
“你做什么?”栾青脸都红了问道。
“你腰上有一处旧伤,始终长不好不是吗?”秦素映看着他的眼睛答道。
“你怎么知道?”这处枪伤是那次与回纥鏖战留下的,长了近一个月了,可能是天热结痂结的不好,每次都是结好了又烂了出脓,他只能用酒擦拭再等着结痂。
“你进来时天气撞了一下你的腰腹处,你下意识地扶了一下,可见此处有伤,而且你的伤口已经裂开,透出血迹了!”
听她一说栾青看向伤口处,果然白色的衬衣浅浅的一丝血迹,“你还要继续抓着我的手腕吗?”秦素映问道。
栾青脸上更红的松开了,任由秦素映解开自己的衣衫,露至腰腹处,伤口未愈合好,很糟糕,看来徐平还是欠调、教,秦素映眉心微皱的想着。
“你忍着点疼!”她说着拿起了小巧的火钳,在火苗上来回的翻烤,白色的绸巾裹着火钳的尾端,没有任何预兆的贴在了栾青的伤口处。
一阵烤肉似的糊味传来,栾青自诩是条汉子还是疼的哼唧了几声,咬住了牙关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表情丝毫无波澜的秦素映,她的眉心反而解开了。
挑眉看了眼栾青的神情,用小镊子一点点的将那些化了脓的地方扯下来,少不了出血,白色的锦帕上落了许多血,“这金创药是我调制的,效果非常好,唯一的缺点是有些杀得难受,你忍着点!”
秦素映说起话来有些慢条斯理的,下手倒是干净利落,取了块洁净的纱布倒了药便贴在了伤口处,又是疼的栾青差点晕过去,她近身一圈一圈的将绷带为栾青缠好,系牢。
“不要沾水,这药自己一天三次更换,不出三日便可以结痂了,如果你不好好的换药,我还会拿着火钳除去你坏死的肉!”
再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医官,也在没见过比她神情更冷漠的女子,栾青接过药,看了眼田七,鬼机灵已经围在摇篮边逗着悟儿在玩了。
“田七说的没错,你治伤比受伤还要疼!”
她未言语,收拾了东西起身,一袭白衣,淡淡清香,好像是略带苦涩的花香,栾青想起了那个药瓶上的蒲公英,她就像是一朵蒲公英的白绒,翩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