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云跌打凝胶实在是卖的太好了,不出十天,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几乎日日都有烧鸭吃,田七开始跟着田大夫学写字,第一个会写的就是自己的名字,也是一味治疗跌打的药材。
平安医馆的好日子并没有过得太久,那天晚上,田大夫让田七给自己去买烧鸭和酒,可自己刚提了东西转过街角就看见一群衣着异样的人围住了医馆,他们有马,还有刀,田七躲了起来,看着那些人将田大夫蒙了脑袋绑走了。
押进了一驾马车里,他们走远了,田七跑回了医馆,装钱的匣子还在,可是田大夫不见了,好不容易有的一个家又没有了,他恨那些拿着刀的人,他丢了手里的鸭子和酒壶,拼命的哭闹着,踢着地上的鹿皮酒壶出气。
“你在做什么?”身后有人呵斥他,田七一回头,是那晚救自己的男子,他像是有了救星一般跑了过去,抱住了他的腰,他来看自己了,没有食言。
栾青摸了摸那孩子的头,今晚轮到他值夜,所以他想起来过来看看这个孩子过得好不好,一进来便看见他负气的哭着,踢着地上的酒壶。
“他们把田老头抓走了!”田七哭着说道。
“谁把大夫抓走了?”栾青蹲下身子问道。
“回纥人,我认识他们的衣服,就算是蒙着脸我也知道是回纥人!”也是回纥人杀了他的父母,所以田七不会认错。
“刚才他们闯进来把田老头抓走了,我去打酒,躲了起来,不过他们并没有抢银子!”田七指了指那装钱的匣子,“我恨那些人!”。
回纥人大晚上入城,不为劫掠,只是劫走了一个大夫?难道回纥连个大夫都没有了?栾青满脑子疑问,此事不能姑息,栾青领了田七出了平安医馆,这孩子再度无家可归了,看来这次只能将他带入营中了。
西北虽然路途遥远,可并不耽搁任何消息传入京中,只不过一则消息最快也要延缓上三五日,八百里家里的令兵无时无刻不穿梭在西北与京城的路上。
“当晚喻王妃身着素色衣裙,未施粉黛,发簪尽除,摆了一桌子菜,以茶代酒邀荣惠亲王回行宫用晚膳,王妃恭谨体贴,温柔有加,不似前几天那般的张扬跋扈,颇有几分向荣惠亲王示弱的意味!”
西北行宫里的眼线发来一厚摞子的信,事无巨细的交待了行宫里的事情,孝和看了眼那信的厚度头都大了,只能吩咐了碧桃寻了个识字的小太监来念。
倒是念的那小太监都口干舌燥的了,信也还是纠缠在喻孝宜夜宴风遇尘这件事情上,“王妃给荣惠亲王夹了几筷子菜,不过王爷看起来有些拘谨,两人并不亲昵……”
那小太监正念着,风凌尘便进了来,看了一眼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听课文呀,这眼线的记忆力是真好,每个眼神动作都描摹的有声有色的,比听广播剧还热闹呢!”喻孝和口气不乏贬义,风凌尘摆了摆手示意那小太监别念了,将那信拿在手里连翻了几页,随手丢在了一边。
“别呀,我还没听完呢!”孝和吃着核桃仁儿说道,“看看他俩用完膳之后有没有干点其他的!”娇妻美人在前,这风遇尘当真是柳下惠坐怀不乱呀。
“没有其他的,风遇尘尚在守孝之中,而且他早就对孝宜有戒备,怎么可能给她机会!”
“我自然是知道了!”孝和将手里剩下的核桃仁儿放在小碟子里,扑了扑手,“让孝宜给他做王妃是为了那王妃的位置别便宜了别人,不过这风遇尘倒是挺正派的,心里面可详述了,孝宜软的硬的,媚的柔的对她都没什么大用处!”
“你也太小看风遇尘了!”风凌尘喝了口茶清冷一笑。
“那你呢?”孝和搭上了他的肩揪了下风凌尘的耳朵,“这后宫繁盛时三千佳丽,你就没有动心的?格外喜爱的?”
“当然有!”风凌尘一本正经的看着她,“还被她牢牢地捏在手心了呢!”
“谁呀,这么大神通?”喻孝和一副不甘心的样子问道。
“她脾气不大好,该聪明时不聪明,不该的时候精明的很,倔、拧、不听话,气人的时候全胥盛第一,她有个小名,唤作珍珍!”呵了气的在她耳边,孝和脸上现了羞涩笑意,却被他搂在怀里吻了下脸颊。
“油嘴滑舌的,我问你,秦素映的事情怎么样了?”孝和不听他甜言蜜语的,通常他哄自己都是没安好心眼儿。
“这事儿哪敢不放在心上!”风凌尘从怀里掏出了一封密信,“这是韩常从西北带回来的密信,而且还给朕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
“让我看看!”孝和伸手要去拿,风凌尘故意手一扬,果然是不怀好意,他那双眼睛都像是小兽般贼亮贼亮的,“看也可以,你先温柔一个!”
诶呀!还敢威胁自己,喻孝和咬了咬牙,伸脖子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顺便还吮出了一个‘大草莓’,“怎么样,温不温柔?享不享受?”
风凌尘捂着自己脖子看了抢走了信眼笑的癫狂的喻孝和,她三下两下拆看了信,速速浏览了一遍,神色有些担心,“回纥人为何要四处的抓秦素映?难道回纥连个神医都没有吗?”
信上韩常简述了秦素映的处境,回纥派了暗兵潜入边城在搜寻医仙的下落,而且还一度到仙人谷,秦素映躲开了回纥人从仙人谷逃了出去,却还是难逃被回纥暗兵四处抓捕的形势。
“韩常还有第二封密信,不过我看过后已经烧掉了!”他扬了扬眉毛说道:“回纥皇廷的可汗阿图什后妃众多,这么多年却是一个诞下孩儿的都没有,原本以为是后妃的问题,后来才反应过来可能是阿图什自己的问题,所以为了不能让自己后继无人,这个阿图什正在满城寻求名医治好自己的不孕症,最后慕名有一位扁鹊后人号称医仙,就找到了秦素映的头上。”
原来如此,那秦素映的处境岂不是会很危险,她孤身一人带着孩子,若是被捉了去,让回纥人知道那孩子是喻青帆的,后果不堪设想。
风凌尘看出了孝和的心思,连忙安慰道:“你放心,韩常就护在秦氏的身边,而且秦素映已经带着悟儿从仙人谷逃出去了,这会儿已经安全了。”
希望她和悟儿能够安好,孝和方才看信上说秦素映带孩子离开是因为不想再京城久留,喻府内都是喻青帆的影子让她难以走出阴影,希望西北辽阔的天地能让她重新开始。
“韩常靠不靠得住?”
“放心吧!”风凌尘正拿着小锤子剥核桃,每日孝和要吃的核桃仁儿几乎都是他事先剥好的,“青衣卫的每个人都是精挑细选的,而且我已经下旨西北的驻军,让他们护好秦氏和悟儿,想必风遇尘也是知道分寸的。”
担心完了秦素映,孝和似乎是才有心思去考虑其他的事情,如果说这个阿图什自身不孕,孝和眼睛一转,瞟了眼风凌尘,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眼里带着一丝默契,他肯定也是想到了自己所想的。
“可汗生不出孩子,而且还大张旗鼓的重金求子,满世界绑架神医,回纥王廷就不会人心惶惶,那些盼着可汗没有子嗣的人,心思可就不简单了!”
自古帝王要么是父死子承,要么是兄终弟及,阿图什如此着急的生儿子也无非如此,如果回纥皇廷为何皇位内斗,这个节骨眼上起兵,那胥盛可就是坐享渔翁之利了。
时机是好时机,可是形势却不是好形势,眼下西北军中并没有自己完全信赖的人,风凌尘叹了口气,说道:“眼下真只能派徐圭去西北了,以监军的身份,西北不能无人。”
孝和也知道风凌尘的为难,这会子真想将那个自此失踪的崔户抓回来千刀万剐了,“徐大人去了西北,皇上身边除了李琳、杨业,倚重的人就又少了一个,希望此番秋季科举,能够广纳天下贤士。”
回纥可汗阿图什为了找到医仙扁鹊后人,将边城弄得满城风雨,此时韩常牵着一驾马车带着秦氏从仙人谷已经逃出来三五日,正辗转于边城的几个客栈,好在他终于受到了密信,今日便会有营中的驻军来接纳秦氏和自己入大营。
永定楼,边城的一处鼓楼,韩常牵着马等了好久,这是他们与西北驻军接头的地点,车里坐的便是秦素映,远处传来马蹄声,看着铠甲和战马便是胥盛的军队,韩常吐了口里的枝条梗跳下了马车,跟车里的人通禀道:“夫人,接应的军队来了!”
队伍越行越近,冯常为首,身边时左将军栾青随行,因为是喻青帆的夫人,冯常恭敬异常,下马上前拜礼说道:“夫人,末将韩常前来接驾!”
栾青很好奇这个号称医仙的女人,只见马车的车帘从里面被打起,是她!栾青瞪大了眼睛,那个街面上给回纥逃兵包扎伤口的古怪女人。
她虽没有带着面纱,可那一双清冷孤傲的眼睛,还有她哀婉清丽的气质让栾青记忆深刻,此时的秦素映一身素衣,肩上披着深棕色的披风,并没有梳发髻,发带束起,青丝顺垂双肩,素颜朴素,五官精致,一双眼睛虽哀婉却如映星辉,她的眼角有一颗泪痣,莫名夺目。
“冯将军辛苦了!”她怀中抱着小婴儿,只是微点头以示回礼,便落了帘子,外面一群大小伙子,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宜抛头露面。
“左将军,回大营吧!”冯常并没有发现栾青目光里的异样,上马调转马头,倒是栾青此时大脑中一片空白,身子却不听使唤般的僵硬。
一个带了孩子的女人,有孝在身,而且寡淡清冷,怎么可能让他心跳的厉害,一定是自己再次遇见她觉得有缘才会如此的惊诧罢了,栾青在心里不停地安抚自己有些躁动的心。
秦素映在西北的营中多年,一直女扮男装以医官的身份住在大帐中,所以喻家军有脸面的亲信都认识秦素映,虽然军中不得擅入女子,可是有了圣旨傍身,还是不成问题的。
“秦夫人,您医术高超,还是住在原来的医官帐中,徐医官本王已经另立营帐,待到京中派往来的监军徐大人来了,在安排夫人下一步的去留!”
听见了风遇尘的安排,秦素映并没有什么表示,她还是神色淡淡的,拍着怀里正在熟睡的孩子,“我的去留是我自己决定的,即使徐圭也无法左右,我为了躲避回纥暗兵,不得已入大营,如果监军大人不愿意收留,那秦氏现在离开便是!”
“本王自是愿意夫人留下的!”风遇尘连忙起身挽留,如果传到喻家军耳朵里自己对秦氏不敬,恐怕他就是与喻家军上下结下梁子了,“好,夫人想住多久住多久,想离开,随时离开,不用等任何人,也不用请示任何人!”
秦素映点了点头,风遇尘示意立在一旁的左将军栾青,道:“栾将军,送夫人回营帐!”
此时说话间,秦素映才将目光投到那个叫做‘栾将军’的人的身上,如此年轻的小将,似乎要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听闻他做先锋官时极为勇猛,擢升为左将军,竟没想到是街上被自己下了‘痒痒粉’的年轻人,她还以为此人是军中的愣头青。
两人虽为多言语便出了监军大营,可栾青从她眸中一闪而过的变化知道她也是记得自己的,“那日见你轻纱遮面还以为你脸上有残疾。”栾青主动说话。
“面纱不是用来遮美丑的,是不想以本来面目示人时的伪装!”秦素映目光只看着怀里的孩子,淡淡的答道。
“夫人为何不在京中,反而到了西北这战乱之地?”栾青问道,他记得徐平曾对自己说过,喻夫人应该在京城,不可能在边城。
“我本是仙人谷里的闲野之人,为了喻青帆去了京城,现在他去了,我便还是我,没了他就只是仙人谷里的闲野之人!”此时说话她口气又轻了不少,听得栾青心里一阵难过。
“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营帐到了,将军请回吧!”秦氏给了他一个背影,消瘦冷清,深棕色的披风下是一袭胜雪白衣,栾青看着那落下的大帐,缓缓地转身,一步一步的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