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设宴,风凌尘口谕赐婚荣惠亲王与喻氏孝宜,为了尽快的促成这段亲事,风凌尘特地着了钦天监选了个吉利的日子才下旨正式赐婚,并选出婚期。
新年伊始,黄道吉日众多,钦天监写了折子供风凌尘择选,“孝和,孝宜是你表妹,你来定个日子吧!”风凌尘将钦天监的折子拿给孝和说道。
“若是立即成婚未免有些仓促!”孝和拿了折子扫了眼,最近日子在半月之内,“以风遇尘的地位,和太后的重视,半个月筹备婚礼是断然不可能的!”孝和摇了摇头说道。
“可朕也需要他尽快完婚,风遇尘已经在京城耽搁多日,是太后不舍他回西北,若是以回西北为托词延缓婚礼,那我们的眼线毫无用处!”
风凌尘说的没错,孝和合了手上的折子,放在了四九呈的盘子里,“不如让孝宜一同前往西北,以王妃的身份,照顾风遇尘,既然荣惠亲王如此的敬业,大婚选在西北也是无可奈何!就算是太后责备起来,皇上也完全可以推脱。”
“会不会委屈了喻孝宜?”
孝和笑了笑,“圣旨赐婚的名正言顺的王妃,谁敢不恭敬,哪怕是尚未大婚!至于太后那里,还是我去说服吧,想必她初听时肯定是要不同意的!”
“罢了,朕亲自去云寿宫,可不敢在劳烦你!”风凌尘神色正经的很,“近来这些事情让你跑来跑去我就够担心的了,你还是好生修养吧!”
“不用太担心的,我现在月份小,看不出来,还能再瞒上一段日子,等到了月份,肚子出来了,我可就不能在她们面前晃悠了,不然眼睛都盯在肚子上,后宫才真的不安全!”
风凌尘搂了孝和在怀里,“我一定会护你们周全!”孝和听他掷地有声的承诺,心里安心了不少。
选定了五月,初五那日是黄道吉日,令尚书台拟旨,这天据风遇尘离京还有五日,赐婚这一动作显然是风凌尘一党的一招好棋,让太后党颓废了数日,柏超和徐玉早就提醒过太后要提早为王爷定下亲事,可是穆太后一直犹豫不决,未能在世家女中择一佳人。
对风遇尘的呵护却害了他,安插了一颗棋子在他的身边,穆华龄想想便咬牙,“太后,如今圣旨已下,我们只能看着这王妃之位被他们占了先机!”徐玉无奈的说道。
“哀家不是让你来哭丧的!是让你来解决问题的!”穆华龄看了眼下跪的徐玉,问道:“崔户呢?平时他主意最多,今日宣见为何没有上殿?”
“太后,崔户病了,不能起床!”柏超答道。
“病了?挑在这个时候病!”穆太后冷哼一声,“罢了,无力回天了,就让他好生休息吧!”
“其实这件事情并没有过于糟糕!”徐玉的话引起穆华龄的注意,“如何讲?”
“太后,明知是棋总比暗中要防的好,王爷对付一个女人还是绰绰有余的,那个喻氏在西北举目无亲,又在行宫里,身边都是王爷的亲信,天高皇帝远,或许还未等到大婚之礼,便水土不服一命归西了!”
徐玉是谏自己杀了那喻孝宜?也对,喻家的人一个个的在风凌尘登帝的路上阻碍,先是喻青帆,后是喻孝和,还有喻孝宜,那就一个个的将他们都清除干净了。
“柏超,哀家有一批暗卫训练的不错,投放到西北的行宫侍奉王爷和王妃!”穆华龄看了看手上的义甲挑眉说道,喻孝和有胆量将自己的表妹送到虎口,那她就毫不客气的吃掉这送上门的羔羊。
柏超和徐玉准备跪安,只听穆太后问道:“那个崔户是真的病了?”
徐玉与柏超对视了一眼,答道:“太后,臣出宫后去崔府看一眼,替太后传达关切之意!”
“嗯!”穆华龄点了点头,“上次来了云寿宫之后受了哀家的一点斥责,哀家还以为此人是过于清高面子薄,不敢再来了,若是真的病了,就让他好生歇息吧!”
“臣一定传达!”徐玉躬身跪安,心里却并不知道崔户为何被斥责,出门后方才问柏超,道:“大人,这崔户可是惹了太后,不敢出头了?”
“哪里!”柏超摇了摇头,“上次为了喻青帆的事情,与太后意见相背,受了责备而已,无妨!”
这个柏超一贯在太后面前邀宠,这崔户虽是自己举荐的,可他却一直拉拢,这回出了事情了他却是急忙撇清,不闻不问,徐玉也是看透了柏超的伪善面目,不,是一贯伪善的面目。
崔户自从在礼部谋了个官职之后也就没那么寒酸了,这一个崔府也是在翰林街的繁华之地,门口也是两个威严的狮子,徐玉差了下人上前去,门子跑过来问道:“来访的是何人?”见那轿子是一顶官轿门子也是小心的问。
“礼部侍郎徐大人,还不快通知你家老爷出来迎接!”
“罢了!”徐玉下轿说道。
门子作了个揖,“徐大人,我家大人病了,卧床不起,若是大人来探视的,小的这就去禀报我家大人!”
看来是真的病了?徐玉没闲工夫等门子禀报,直接进了府中,在后园见一妇人一脸惊恐的看着他,双手奉药,“夫人,这位大人是来探望老爷的!”
崔王氏福了福身子,也算是得体,引着徐玉向房中去了,崔户躺在床上,一脸厌世的样子,见了徐玉还咳了几声,“微臣见过徐大人!”还不等崔户起身,徐玉连忙扶了他躺好,“群书病成这个样子,好生休养,不要起来了。”
满屋子的药味,病歪歪的样子,屋内就不通风的潮闷气味,看来病了不止一日了,似乎也是有日子没去吏部了,“群书这是生了什么病?”
崔户还不等说话一阵咳嗦,崔王氏连忙拍着他的后背说道:“染了风寒,一时没注意,大夫说成了肺疾,只能卧床不起,大人还是回避些吧,肺疾可是会传染的!”
徐玉吓得连忙起身,害怕的拱了拱手说道:“群书好生休养,我是来传达太后挂念的,太后也知道你病了,让你多休息……”不等徐玉说完,崔户又是一阵的咳嗦,那雪白的帕子上竟然有一丝血迹来,徐玉觉得这是肺痨之病的征兆,害怕被传染,拱了拱手,便跑了。
崔王氏使了个眼色给门子让他出去打探情况,好一会儿门子回来了,禀道:“老爷夫人,那个徐大人走了,抬着轿子一路小跑!”
崔王氏看了眼徐玉,给了他口清水漱口,崔户一脸的难受,吐了嘴里的漱口水问道:“夫人,你给我的是什么呀,甜腥的都齁得慌,最后我是真的咳出来了!”
崔王氏一脸的不悦,瞪了他一眼,说道:“崔户,我跟了你也真是倒了霉了,好不容易盼着你立了业,在吏部谋求了一官半职,如今又要出这样的幺蛾子,现在装病,下一步难不成还要装死?”
“夫人真是聪明!”崔户不怕事大的说道,“为夫这可不只是装病装死,这是在救我们,难道夫人想连坐之罪送命?”
连坐之罪?崔王氏伸手给了崔户一撇子,骂道:“你犯了什么大事了,居然要连坐之罪?”
“夫人这是冤枉我了!”崔户捂了被抽了一巴掌的脸说道:“那太后起了杀心,居然要杀喻青帆,我只是进谏让她在西北局面上打压他而已,喻青帆不能杀,杀了西北动荡!朝中必将大乱,以喻氏的根基和喻后的地位,难道会绕过太后党?我不过是一个党内的蝼蚁,他们为了平息喻氏的愤怒必将我推出去,我只能诈死谋求一命!”
崔户看得明白,所以他宁愿抛了这功名利禄诈死脱身,病死后崔王氏扶灵回乡安葬,也免了连坐之责,日子虽然苦了不少,可也比死了强。
崔王氏是个机灵的人,听崔户这么一说,转了转眼睛,如临大敌,“自然是或者更重要,官可以不做,大不了我们回山西老家的乡下去教书嘛,或者酿醋,好歹也能留条命!”
“我们的命是保住了,可胥盛就要乱了!”崔户平白的说了一句,崔王氏看着崔户的脸问道:“难道没有补救的办法么?我虽是妇人,可也知道喻家军于我朝的重要,西北若乱了,得耗尽多少人力、物力、财力,这盛世岂不又变做了乱世。”
崔户看了眼王氏叹了口气,想不到连自己夫人都懂得道理,云寿宫的太后竟不明白,为了党争、皇位不惜牺牲天下万民之安定,他无力回天,更无力挽救,只能在这即将崩塌的世间,求得一命苟且。
“相公,你见不到皇后吗?若是提点一二,或许这一劫就躲过了?”王氏问道,她却意识不到自己在怂恿崔户变节,党争的厉害在她的心里并不十分清明。
崔户神色惊恐的看了眼夫人,摇了摇头,他不能这么做,他是太后党的人,先不论是否能知会皇后喻氏的险境,哪怕是功成他也躲不过一死,来自太后党的报复,今日徐玉来府上就是为了检视自己,还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监视自己是不是叛变。
他崔户是个怕死的人,这样一盘大棋局里他被挪了几步发现情势凶险,他想退出,只身难保,如何能够保得住其他棋子,何况他为卒,进退不由自己。
“夫人,造作准备,等到喻府发丧之时,我们趁乱也发丧,到时候我躺在棺材里,你以扶灵回老家为由出城,有人为难你,你就去徐玉的府上求他,不过到那时应该就没人会理会我们了!”崔户心里算计好神色凝重的说道。
他在这京城漂泊数载,为了出人头地做尽了努力,只希望能够得一明主,只可惜崔户未料到自己跟错了人,主公若是并非贤明之君,自己有什么前途,他也只能收起了入世之心,萌生隐退了,只可惜他崔群书还不等作为一番,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崔户起身在案前转悠了许久,还是坐了下来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夜行卫”,然后将纸条放入抽屉,只是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宫里头先知道赐婚的圣旨下了,第二日方才送到荣亲王府和喻府,风遇尘看着手里的圣旨并没有太大的波动,谷雨设宴那晚酩酊大醉之后,风遇尘的性情似乎是大变,连四宝都觉得自己主子身上有一股子冷峻之气,常人难以近身。
“王爷,栾青已经先行,要不要快马通知他到了行宫先准备一番,毕竟王妃此番也是要一同去的!”四宝询问道。
栾青已经走了有几日了,甚至比喻青帆走的还要早,“不用了,西北本来就是条件艰苦之地,物资匮乏,不要因为是王妃就惊扰地方!”
“王爷,您是不是去喻府一趟,圣旨下了,虽为大婚,可得先行拜访一番,宫里头太后也吩咐了,说是王爷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四宝提醒道。
“本王自有安排!”风遇尘仍然在看兵书,岿然无动,“四宝,本王交代的事情办得如何了?暗夜卫可曾完成了任务?”
“回王爷的话,喻青帆踪迹难寻,而且警惕性极高,两次下手都没有成功,暗夜卫正在筹备第三次暗杀,不惜一切代价!”四宝其实心里是不理解的,之前太后提及过要暗杀喻青帆一事,王爷并未同意,甚至决然反对,不知道此番为何同意了,而且亲自调动暗夜卫执行刺杀,王爷现在是越来越难想通了,四宝心里暗暗地想到。
风遇尘终是撂了手里的书,看着窗外大好的明媚的阳光,本是暖意盎然的春日,他却是心底悲戚一片,今日下圣旨赐婚,那个叫做喻孝宜的女子,从此就要在玉牒上与他一辈子分不开来,她是放在自己身边的一双眼,也是喻孝和面对自己感情回敬的最为决然的态度。
“四宝,备马,本王亲自去喻府拜会!”既来之,照单全收,她绝情,他也绝情。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自古婚嫁本是热闹之事,可到了帝王之家便蒙上了一层哀色,他自信从未羡慕过风凌尘坐拥天下,后宫佳丽无数,可现在他却嫉妒了,嫉妒他可以娶自己爱的女子做皇后,而自己只能领旨接下这一颗颗他安排过来的棋子。
如今,他便也要尝尝为自己做主的滋味,娶自己心仪女子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