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考不中,明年还能再考。”谢氏抿着嘴道。
曾氏嗤笑一声,酸溜溜道,“是啊!他们有的是银子,赶考花点银子对他们来说是九牛一毛,根本不算啥!今年考不中还有明年,明再考不中还有后年,大后年呢。”
谢氏皱眉,“你还是他娘咋能这样咒着大郎!里正都说了,大郎书念的好,学问很好!”“我咒他!?妯娌哪只眼睛看见我咒他了!我是巴不得他考中状元,当大官!到时候我也能沾沾光,说我是状元的娘!看看能不能不再过这吃糠咽菜住土瓦房的苦日子!”曾氏哼了一声,转身出门到外面说去。
胭脂这几天都很忙,见聂大郎也不看书了,忙完在屋里给她做衣裳,也没敢提。吴大郎就算再聪明绝顶,《四书五经》那么多,一句话都能拆开分析了解析,然后写成文章。光注解都十几本,还有从冯家拿回来的书,他都还没有看完……
怕吴大郎落榜心里不好受,天天拉着他一块忙活。得了空闲,到厨屋做几个菜。烤了拇指饼干,做了土豆泥。
冯仁郁闷了下,就放下这事儿。乡试的主考官和高县令没有关系,这就得看吴大郎的学问了。考不中大不了明年再考。让他爹这一年都带着吴大郎好好念念书,明年肯定就能考中了!
拇指饼干刚出锅,冯仁就闻着味儿过来,“这又做的啥好东西,给我尝尝!”
“说尝尝就只能尝尝啊!你十五回家可是又胖了好几斤!”胭脂拿着一根饼干,蘸了土豆泥给他。
看着小竹筐里满满的一筐子,吴大郎和恩豪端着土豆泥随便吃,冯仁有些憋屈的瞪着眼,“就算我在减肥,也不能这么偏心啊!”
“多吃一根跑五圈。”吴大郎把小竹筐推了推。
庞冯嘴角抽了下,“跑就跑!爷还怕了不成!”
几个人正吃着,陶二郎和吴子昀抱着儿子过来了。
胭脂的饼干还没烤完,招呼他们吃饼干,又到厨屋去忙活。
方陶二郎看她穿着个荷叶边小围裙,目光落在桌上的拇指饼干上,笑道,“大嫂的手艺就是不一般。这样新奇的点心都能做得出来。”
饼干里加了牛乳,面坯用鸡蛋和的,一股淡淡的香味儿,沾了土豆泥,别有一番风味。吴大郎淡淡的笑着,没有接话。
陶二郎看着他就问,“大哥!这次科考的成绩,那报信儿的人也该来了吧?说了啥时候放榜吗?”
“应该已经放榜了,报信儿的还没有来。”吴大郎回他。
陶二郎眼神闪了下,他估摸着也早该放榜了,秀才好考,举人却不是那么容易考中的。没有人来报喜,那就是没有考中了!
看吴大郎神色并没有失落难受,陶二郎心中冷笑。他才念了几天书,靠着冯家帮忙,考中了秀才。还妄想考中举人?!真是痴人说梦!冯家再厉害,现在又不是官,帮他考了秀才,还会帮他考举人?!
吴子昀微蹙着眉头,“大哥……是没考中吗?”
吴大郎笑笑,拿了根饼干蘸了土豆泥送进嘴里。小丫头这两天总拉着他做些琐事儿,然后再奖励似的给他做些小吃食。
陶二郎抿了下嘴,有些遗憾的劝吴大郎想开些,“这科考就如同过独木桥,那么多人,过得去的寥寥无几。大哥能考中秀才功名就已经很不错了!这举人的可以明年再考!”又转移话题似的问道,“其实我也想念书,只是觉得岁数大了,念不好,浪费银子又浪费时间。正要跟大哥讨教讨教。”
外面响起敲门声,很是急促。不止一个人在外面喊话,“报喜的来了!官差来了!”
冯仁站起来,吩咐二子,“快去看看!”
二子一溜烟跑出去。
杨狗儿几个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兴奋激动道,“大郎哥!报喜的来了!有官差过来了!敲着锣,打着鼓的!”
吴大郎抿着嘴笑了点头。
陶二郎脸色有些僵硬,眼神有些不相信。吴大郎才念几天书,考中秀才就是万幸了,竟然也考中了举人!?目光落在冯仁还有些肥胖圆滚的身子上,阴沉了下。是冯家!肯定又是冯家帮他的!
冯仁很是高兴,很是满意,催着吴大郎起来,“不错!不错!考中了举人,再好好念两年书,以后爷我的妹夫也弄个官当当!”
吴大郎笑着起身。
陶二郎听了更觉得是庞家帮助打点,吴大郎才考中的。
胭脂两眼亮晶晶的,小脸洋溢着笑,吩咐万妈妈烧水泡茶,让罗平家的准备点心,又让罗妈妈去开箱笼,拿些碎银子出来。
越来越多的人涌向清园来。
几个官差中,有四个是上次报喜的,一来就道了贺,不光吴大郎,冯仁也是恭喜恭喜。冯仁哈哈大笑,“还是你们几个麻溜!回头爷有赏!”
几人忙笑着谢了赏。
村里的人都欢声笑语的恭贺着,只家里有官差在,没好挤到屋里来。
好茶好点心端上来,吴大郎和冯仁陪着几个官差坐了。
陶二郎看着心里无比的压抑又难受,再看胭脂,已经高兴的去准备饭菜了,他心里更加憋闷难受。
几个报信儿的衙差却没有留下吃饭,领了赏银,就告辞走了。这次不同上次,他们还得回去复命。
送走了报喜的衙差,村人都难耐兴奋的涌在清园,道贺恭喜说话儿。
“还真考中了!”曾氏不以为意的撇着嘴,又嗤了一声,“还不知道花了多少打点考中的呢!要不然凭啥念了两年书就考中举人功名了!”
村里的人不管,吴大郎高中了,成了举人老爷了。他和孙家大院范举人不一样,他和胭脂都是仁厚和善的人,宁愿作坊里少赚点,发他们那么多工钱。村里因为他们,因为作坊,不少人家都过上了好日子。青黄不接的时候,不再借钱借粮了。
清园里闹哄哄的,一直到傍晚才渐渐散了。
里正很是高兴,把吴大郎夸了一边又一边,心里也很是佩服冯老爷的学问。不愧是高中进士的探花郎,学问就是好!能把大郎教的举人功名都考回来了!
孙志书和孙大奶奶夫妻联袂而来,进门就笑着恭贺,送上一套笔墨纸砚作为贺礼。
吴大郎笑着还礼,请他坐了喝茶。
范大奶奶笑着跟胭脂说话,伸手拉她的手。
胭脂笑着端了点心让她吃。
孙大奶奶脸上笑容顿了下,拈了一块点心,笑呵呵呵道,“这茶水点心像是提前准备好的一样。”
胭脂诧异的看着她,“当然要提前准备好了。不然等报喜的来了再准备,岂不是来不及了。”孙大奶奶呵呵笑,打趣胭脂,“这当了少奶奶就是不一样了!这清园井井有条的,你也越来越像管事娘子了!”
胭脂笑着,目光有些淡。
罗妈妈抬眼扫了眼孙大奶奶。
胭脂不知道高县令威逼利诱要把她送与巡抚大人有孙大奶奶夫妻的事儿,吴大郎却是清楚的,客气的应付了孙志书一会,送了客。
孙志书临走,还遗憾的跟大郎说着,“这么大喜的事儿,应该摆酒庆贺一番才对!”
“这才刚到举人,就大肆庆贺,未免有些太过得意忘形。我学问不怎么好,还要稳下心来好好念书呢!庆贺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庆贺吧!”吴大郎笑着道。
孙志书呵呵笑着告辞。
到了家,脸色就沉了下来,“这吴引不简单!之前只是笼络人心,慢慢的攀上高枝儿,现在轻轻松松中了举。若是让他爬上去……”怕是没有他们孙家的好日子了。
吴大郎中举也并不是轻轻松松的。前世他也曾头悬梁锥刺股,狠狠念了几年书。考题就在心中,冯老爷押题也很有准头。
之后,家里很是热闹了几天。上门的不光亲戚,更有不少乡绅地主,送的礼有轻有重。不过都知道吴大郎和胭脂并不缺银子,却没有田地。有人投其所缺,就往清园送地。
吴大郎之前只是秀才,但现在身负举人功名。不仅能免除五百亩地税收,在官府也说得上话了。现在他势头如日中天,背靠庞家,冯仁的外祖父又是吏部侍郎,以后必然出人头地,前程似锦。
罗丘问那些贺礼都怎么处置。
吴大郎皱着眉,有些拿不定主意的看向胭脂。
胭脂眨眨眼,道,“送的吃食衣裳料子收下,把银子和地契都还回去!?”
吴大郎看着她笑,“好!就听你的。”
吃食和小玩意儿收就收了,不能真的拒人千里之外。贵重物品还是退回去的好,收了要沾麻烦的!胭脂吩咐罗丘和万广亲自去送。俩人是清园的管事,送去也好说些。
因为不摆酒庆贺,可来恭贺的人送了礼,胭脂带着胭红,和万妈妈几个,忙活了两天,做了一堆的点心出来,用攒盒装了,让罗丘和万广送往各家致谢。
刘秀才又落榜了,这次他很有信心的,做了诸多准备。没想到他还是落榜了。而吴大郎,一个才念了两年书的人,竟然高中举人功名!
田氏在村里也神气了起来,她女婿成了举人老爷了,可比刘秀才还厉害呢!这次胭脂也大方,好些人送的礼,让她扛回了三匹料子,拿了不少吃食回家,在村里显摆。
清园却迎来了几个媒婆。都是给胭红说媒的,之前刘秀才说的姜员外,直接一口气送来五百亩田的地契。
之前胭脂放话儿,胭红暂时不该给胭红说亲了。几个媒婆,各说各的好。举人老爷的连襟,多少人想着做。吴大郎秀才举人一歇劲儿考下来,那以后八成要去做官的。
胭红除了和离的,带着个儿子,也实在不差。
胭脂听着那几个媒婆车轱辘话的夸自己说的人家好,揉了揉耳朵。这个时候上门说媒的,有几个是好的?真是好的,会提嫁妆,提儿子,提恩豪吗!?
看着媒婆上门,胭脂也一直没有再回作坊住,杨土根心里有些着急。镇上点心铺子和茶楼的来拉淀粉和面粉,他连忙抢先,跑去清园报信儿。
作坊的事儿慢慢的交给了罗丘和万广,罗丘年纪大些,稳妥些,会算账。万广年岁小些,尊罗丘一声大哥。两人排了大小,万广听有人来拉货,回禀了吴大郎和胭脂,拿着账本跟着罗丘一块去作坊。
杨土根却没有跟着走,往屋里瞄了瞄,没见到胭红,笑着道,“忙了大半天,我这晌午吃的太咸,都渴的不行了。有没有水,给我喝一碗?”
他是作坊的雇工,又是来报信儿的,万妈妈给他倒了碗茶喝。
杨土根看吴大郎也没有出来招待他的意思,就跟万妈妈说话,“之前天热,胭红大姐在作坊里住着,天天还有个凉茶喝。这没有了,才发现渴的不行。”问胭脂和恩豪还搬回作坊不。
“应该是不回了吧!”万妈妈随口回了句。
杨土根一听,就打听,“胭脂在县里开了铺子,还要胭红去县里看铺子吗?”她一个寡妇,带着儿子在县里守铺子,虽然去买玩具的多是女人家,可时间长了,肯定招人。
他只是来报个信儿,却打听起了铺子的事儿。万妈妈眸光闪了下,“这个做奴婢的倒是不知道了。”
杨土根见打听不出来,胭脂又不在,忍不住又随口问了句,“咋没见恩豪那小子呢?”“小小少爷应该在念书吧。”万妈妈笑着道。
“恩豪还真是厉害,都念书了!”杨土根嘴上夸着,心里不以意。
万妈妈笑着没有再接话。
杨土根喝了碗茶,又看了看,只好走了。在外面待的太晚,又该有那嘴不干净的人要说他偷懒屎尿多。
万妈妈回头就跟罗妈妈提了一句杨土根来说的话。罗妈妈又问了一边,若有所思的点头,“开铺子不开铺子,都不是他们能管的事儿!”
万妈妈点点头,又回了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