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上觥筹交错,在一片极其小声的交谈声中,苏初年默默的吃着水果。
那时不时望过来的视线,她早已不甚在意。
在最后一颗葡萄落入口中时,太监尖锐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众人起身,苏初年因为带着身子,倒是缓慢了许多。
烟竹要上前帮忙,却被楚迁尧一个眼神制止了。
随后他一双大手揽上她的腰。
终于所有人都站起,苏初年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皇上脸上的表情。
皇上只在刚到时,忘了苏初年一眼,随后便再无其他。
香妃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坐在下位。
有时候事实便是如此,即使今日是为你庆祝生辰,但只要有皇后在,你便永远得屈尊在下位。
苏初年往这上面穿着凤袍的皇后,总觉得有些恍惚。
这边是清萧太子的母亲?
可见皇后打理得十分好,清萧已经与自己一般大,皇后却仍旧看不出年纪。
时光未免有些太偏心,竟然忘记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痕迹。
落座后,无非是些十分无趣的表演,苏初年看过楚迁尧的剑舞,自然对这些莺莺燕燕的卖弄提不起半分兴趣。
便只能低头无趣的吃些水果。
苏初年要去拿桌面上的葡萄时,却抓了个空。
低头看看空落落的盘子与堆起来的葡萄皮,这才想起来刚刚在皇帝驾到的那一刻,最后一颗也被自己吃了。
正当尴尬时,一双玉手带着一盘子葡萄出现在面前。
苏初年转眸,见是坐在自己左侧的那个女子。
女子对她盈盈一笑,讲道,“这宫里的葡萄确实香甜,与外面的十分不同。”
苏初年便想起来玉和与自己讲的,小心这个女人。
于是便笑着将果盘推了回去,讲道,“这葡萄确实多汁,是难得的美味,姑娘还是留着自己吃。”
那女子见她这般防备,便没再多言,转过头去与身旁的男子说话了。
说话间,烟竹已经又取来一盘子葡萄,苏初年便开心的扒着吃了。
时不时的给挣扎着的无忧一个,倒也是安静和谐。
楚迁尧此席间一直喝着酒水。
似乎为了印证这酒水真的好喝。
苏初年撇撇嘴,讲道,“莫喝的多了。”
楚迁尧却笑笑。
那时苏初年却并不知晓,楚迁尧要的便正是这喝得多了。
才可以早些带着她离开这里。
可却事事不如人愿。
楚迁尧还未显现出一些醉意,麻烦便来了。
“早就听闻苏姑娘文采灼灼,姿容美丽,今日一见,倒真是不枉了这传闻。”香妃此时正端坐着,望下来。
苏初年此时手中正握着一颗葡萄,那细细的葡萄皮正扒到一半。
这时候被人点名,确实是有些尴尬的。
她笑着讲道,“香妃娘娘真是谬赞,民女身份卑贱,怎么比得过娘娘容貌出众。”
苏初年望了眼凤袍加身的皇后娘娘,那一句天人之姿硬生生被咽了下去。
“要我看来啊,还是苏姑娘太谦卑,我这怎么听说姑娘的舞艺无人能及呢,莫不是苏姑娘不屑于……”她这话说了一半,便笑而不语。
到时叫苏初年十分尴尬。
这烫手的山芋,为何就到了自己手上,还真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苏初年在心中抱怨也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竟然认为自己的舞艺甚好,还无人能及。
一面手下意识的抚摸着小腹。
这意思在明显不过,本姑娘现在有孕在身,你却非要让我跳舞给你看。
这分明是有意刁难。
苏初年面上有些为难,正要开口,身旁人却发话了,“香妃还真是有兴致,若不是今日这么多人在,我还以为有人非要刁难我的王妃。”
楚迁尧手中把玩着酒杯,那双眸子却将她望着。
香妃有些尴尬,用笑来掩饰,“我也只是说说。”
“苏姑娘有孕在身,那面有些不方便,娘娘若是不嫌弃,便让民女为娘娘舞一曲。只是舞姿不如苏姑娘,怕是要让人见笑了、”
剑拔弩张这一刻,一声清脆的女声事实的响起。
这句话十分巧妙,既肯定了香妃的话,又为苏初年脱了身,可谓是一举两得。
苏初年下意识的望一眼,是刚刚那个女子。
有人给自己台阶下,香妃脸色这才好了一些,讲道,“哪里,曼柔姑娘天资之人,自然舞姿也不会差。”
原来那人叫曼柔。
曼柔从座位上站起来,苏初年这才注意到她竟然穿了一身的雪白衣裳,在今日这个场合……
曼柔身上的气质,是那种全然的深闺中女子的姿态,也真的是应了她的那一句,曼柔。
她是个十分聪慧的女子,也是个舞姿高超的女子。
选的时候也十分恰当,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过来,随后将自己的一身才华与光芒,都绽放开来。
知道这时候,苏初年才知道,也许这个女子刚刚出言,只是顺带着帮助自己一下。
实际上的目的,还是为了自己。
苏初年继续扒着葡萄,时不时地塞进自己嘴里一颗,余光票到楚迁尧身上时,发现他已经不再饮酒,而是若有所思的将曼柔望着。
再看看别处,发现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好一个奔月。
苏初年在心中微微赞赏这女子。
也终于明白了,她今日为何偏偏在这个场合,穿这么一身素色的衣裳。
曼柔的这个舞蹈是以一个十分好看的姿势结束的。
曼妙的身段,好看的姿容,还有嘴角那恰到好处的笑意,实在是叫人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砰砰的跳着。
苏初年将一块扒好皮的葡萄送进无忧口中,一面讲道,“这葡萄也不知道究竟是和里来头,真是好吃的紧。”
楚迁尧回过神来,讲道,“你若是喜欢,我便给咱们的府邸多存一些。”
苏初年便笑笑。
此时那曼柔已经走了下来。
可在场之人却还未回过神来。
苏初年便终于懂得玉和那句,“小心你左边之人。”
真真是可怕的紧。
从皇宫出来时,已经是深夜。
苏初年掩着唇,打了个哈欠。
楚迁尧怀中抱着小无忧。
无忧已经紧紧抓着楚迁尧的衣袖胸襟睡着了。
苏初年望了一眼,笑着讲道,“这无忧也真是个有精神头的孩子,睡着了也需得抓这个人才行。”
楚迁尧笑笑,轻声讲道,“我倒希望你也能有这般经历,我会更欣喜。”
苏初年轻笑着骂道,“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怎的还这般孩子气。”
笑着出了皇宫,苏初年已经晃晃悠悠的睡着了。
她是被无忧那小子的哭声吵醒的。
醒来时迷迷糊糊的,只借着月光见到楚迁尧高大的身材。
“孩子怎么哭了?”苏初年迷迷糊糊的就要去抱,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楚迁尧怀中。
“这孩子,小小年纪,竟然连自己娘亲的醋都吃。”楚迁尧笑着讲道,加快了步子,将无忧的哭声隔远了。
苏初年简直哭笑不得,但在怀中又不能太过于挣扎,便只能无力讲道,“你怎么将孩子扔在后面了。”
“暗五与烟竹都在,没关系的。”
夜色朦胧,苏初年笑的眉眼弯弯。
心想这个男人已经是第二次为了自己放弃孩子了。
这日的宴会虽说有些美中不足之处,苏初年却也并未过多的感受到这皇宫的阴暗与杀人不见血。
她了解到事情似乎不对劲儿的时候,是守候在这院子外面的暗卫似乎又多了不少。
楚迁尧说话算话,第二日果真送来了源源不断的葡萄。
苏初年响起昨天夜里那葡萄的美味,抓了一颗便扒皮吃了一颗,果真与昨夜的味道一样。
不知是不是苏初年的错觉,总觉得肚子又大了不少。
手又摸了摸肚子,烟竹声音在头顶响起,“主子看样子快要临盆了,难怪王爷这般紧张,又派了许多人来照看主子。”
苏初年不置可否,只是笑笑。
时光如流水,苏初年没想到,孩子会在这个冬日里提早降临。
羊水破了的时候,楚迁尧正在宫中早朝。
那是清晨,天色还透着昏暗。
若不是烟竹强大了精神,要守候在苏初年身旁,怕是不会立即发现,苏初年还要多受些苦呢。
接生的婆子,丫鬟,以及忙乱的下人。
苏初年只觉得很痛,许久没体会到这种痛,疼的眼睛都有些发昏。
“小姐,你要坚持住,坚持住啊,王爷就要回来了。”
不知道谁的声音。
苏初年手紧紧的抓着被子,想要缓解下痛苦。
依稀间似乎回到了上次生无忧时候的场景。
楚迁尧便是在她快要坚持不住昏死的时候抓起了她的手。
那一点点的温暖呀,曾经点亮了她的生命。
“小姐,快!用力!”
苏初年回了些神,感受着这撕裂般的痛处。
疼的几乎昏厥。
这时候眼前一亮,一人似乎在万千光芒中急急走进来。
苏初年此时已经疼的快要失声,“这次,不会又是幻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