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子很低矮,是用泥建造的,外面的泥墙被风雨腐蚀出好多的小洞,屋顶上是厚厚的茅草,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茅草屋吧。
屋子外面有一排竹篱笆,圈出了一块平坦的院落,院子里面,几只大大小小的鸡正在地上低头找东西吃,偶尔有一只从地上刨出大虫子,其他的鸡就会来抢,几只鸡跳跃厮打,满空飘落了不少的鸡毛。
这就是草鬼婆居住的地方?这么简陋?
在路上,黎姑娘给我科普了一下,苗疆中,人们习惯把蛊虫称为草鬼,所以养蛊的女人上了年纪,就会被叫做草鬼婆。
这婆字不是侮辱轻蔑,而是尊敬。
她带我去找的这个草鬼婆,也挺传奇的。
苗疆蛊术天下闻名,民间很多蛊术的传承,都带点霸王硬上弓的性质。
有的草鬼婆年纪大了,又没有传人,就会柱上一根拐棍出去乞讨,她们行走过很多的苗寨,看到资质好的女人,就会在对方身上下蛊。
被下蛊的人感觉到自己的身上不对劲的时候,草鬼婆就会出现,告诉那人三个字:“你得了!”
被下蛊的人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为了保命,就会拜对方为师,修行蛊术。
这个草鬼婆年轻时候,也碰上了这种事情,可是她性子特别倔强,就是不肯答应拜那人为师。
那个对她下蛊的人见她不从,就离开了寨子,也不再管她了。
草鬼婆中的是篾片蛊,就是走路的时候,腿里面像是插进了篾片,走路就疼的不行。然后双脚会越来越萎缩,据说最后是脚小如鹤膝,再过个三四年就会死去。
草鬼婆家里嫌弃她中了蛊,把她赶出了家门,她当时双脚已经萎缩了,不能走路,自己爬到深山里面等死。
可是也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奇遇,一年之后,活蹦乱跳的回来了。她本来萎缩的双脚也恢复了正常,看上去和正常人毫无分别。
草鬼婆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当年对她下蛊的人,通过斗蛊击败了那人,给那人也下了篾片蛊。
然后她离开了家,自己来到凤凰古城外面,盖了一间小房子,深居简出,不过她心地很好,遇到有当年自己这种遭遇的人,她都会出手解救。
这样的话,她就得罪了好多的蛊师,开始的时候,经常有蛊师来找她的麻烦,可是每一个都是同样的结局。她们给想收的徒弟下的什么蛊,自己就会被草鬼婆下上什么蛊,从来都没有差错。
久而久之,就没人敢再来找她了,这个草鬼婆的厉害可见一斑。
黎姑娘讲完了,我们也到了院落的门口,那几只正在土里刨食的鸡看到我们,扑棱着翅膀,咯咯咯的叫了起来。
我看到那几只鸡,心里忽然悸动了一下,这些鸡好奇怪啊!
它们盯着我看的时候,我感觉它们的眼神很诡异,就好像,我看到食物时候那种兴奋。
我盯着鸡看的时候,茅草屋的门忽然开了,也没看到有人在门的前面推门,仿佛那门是自动的一样。
轻轻的咳嗽声从屋里面传来,一个穿着苗族服装的老婆婆,佝偻着腰从门口走出来,
“黄婆婆!”黎姑娘走上前,对着草鬼婆施礼:“有事求你帮忙!”
黄婆婆没理会她,目光越过她,落在被我抱着的琪琪格身上。
她看了一会,皱起了眉头。
“你们走吧,她中的蛊,我难以解开!”
我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说,她就一口回绝了我,不过,她能够一眼就看出琪琪格中了蛊,也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我抱着琪琪格走上前,施礼问道:“婆婆。那你能告诉我嘛,她中了什么蛊,有办法解救嘛?”
草鬼婆咳嗽了一阵,剧烈的,喘息道:“不是我不帮你们,而是她的情况很复杂,我没有太好的办法!这个女孩,本来是中的情蛊,可是她心里有执念,硬生生的凭借自己毅力,压制住了情蛊。”
“情蛊的作用,是让她对下蛊的人死心塌地,可是她自己压制了情蛊,情蛊入心燃烧,把她烧的昏死了过去。”
听到这里,我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滋味,叹了口气,痴痴看着琪琪格的脸。
她躺的很安详,像一个洋娃娃,长长的睫毛还在轻轻的颤动。
她做梦了吗?在梦里,她会寒冷和害怕吗?
我诚恳的祈求草鬼婆,可是她却一个劲的摇头,我实在无计可施,回头为难的看了一眼黎姑娘。
黎姑娘对我使了个眼色,我跟她走到一边,她说我不够虔诚,说我没听到黄婆婆那句关键的话,她说她没有太好的办法,理解一下,是不是她其实可以,但是她因为某种因素不敢答应你。
我一听,感觉黎姑娘说的还真是挺在理的,于是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到草龟婆的面前,一下子跪了下去,
“请婆婆救救她!”
黄婆婆为难的叹息一身,转身进了房间,
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这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给人下跪,心里那种屈辱感,再加上对琪琪格的担忧,让我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
茅草屋的门,忽然关上了,高婆婆再无声息,我跪在她的门口,感觉琪琪格的身体越来越冷,我的心也一样。
我从夕阳下山,跪倒了星斗满天,我忽然想起了北斗愿!
我开始运转星辰诀,虔诚的祈祷,满空的星光汇聚光芒,与我腕子上的镯子交相呼应,过了大概四五分钟,黄婆婆推开门走了出来。
黄婆婆盯着我们问道:“你是什么人,修炼的什么功法?”
“我是名相师……”
我这句话一出口,黄婆婆脸上的表情忽然变了,她伸手握住琪琪格的脉门,细细的诊脉十几分钟,然后拔下琪琪格的一根头发。
“你和这女孩什么关系?”黄婆婆盯着我问道。
我为难的挠挠头,我和她之间的故事,还真不是一言两语能够说清的……
看我面有难色,草鬼婆不悦的说道:“男人应该顶天立地,嘴里吐出的是金子!你和这个女孩到底怎么回事,朋友还是情侣,仇人还是亲戚,很难讲出来嘛?”
“朋友!”我毫不犹豫的回答。
草鬼婆松开琪琪格,摇头道:“那就没救了!”
我一下子急了,一把抓住她:“婆婆。到底怎么才能救她,你明白一点告诉我!我愿意去做任何事情!”
草鬼婆浑浊的眼睛看着我,似乎要分辨我说的是不是真话,好一会,她严肃的说道:“我们苗疆女子,最看不起汉人的一点,就是你们太虚情假意。我坦白告诉你,要想救她,只有一个办法,就看你是不是如自己所说,愿意牺牲一切了!”
我咬了咬牙,说自己肯定愿意牺牲一切!
草鬼婆看看琪琪格又看看我,向我要一根头发,我拔了一根给她,她把我和琪琪格的头发缠绕在一起,嘴里念出一串古怪的音阶,松开手,我们两个缠在一起的头发,飘然落地。
“还不错,你们两个有婚姻的缘分!不然头发会自动散开的!”
草鬼婆盯着我:“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她,就是把她的情蛊分一半到你的身上,你们两个成为情侣,若有一方背叛,你们两个都会惨死,你敢不敢接受?”
我……我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解救方法!
但是,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我抬起头,对着不知身在何方的高妍,默默的说了声对不起,然后看着草鬼婆,用力点了点头。
“我愿意!”
草鬼婆又问我:“你是相师,你认不认识一个姓吴的算命先生?”
我浑身一震,问她:“你能不能说的具体点?”
草鬼婆说很久以前,那个算命的吴先生来过这里,和她相谈甚欢,吴先生临走的时候告诉她,在她七十五岁那年,会有一个劫,撑过去了,还能活十年。撑不过去,就算完了。
而今年,正好她七十五岁。所以草鬼婆想让我给她算算,那个劫难是否真的存在。
这时候,我也顾不得无财不落卦的规矩了,细细端详草鬼婆的脸,看了一会,因为她比我修为要高,我也看不太详细,于是我又看了她的掌纹。
怎么说呢,草鬼婆的掌纹实在太乱,时运流年搅在一起,互为影响,究其原因。她造的孽多,行的善也不少。两者之间并无平衡,随时可能某一点失衡,招致厄运。
我告诉草鬼婆我所看出来的东西,她古怪的看着我,说我所说的,和那个吴先生一模一样,连说话的神态都特别像。
她的话让我心乱如麻,毫无疑问,那个吴先生就是莫北楼,我受他熏陶了八年,或者说话神态和他真的有点相像吧,就好像孩子会模仿父母那样,只是,唉……
草鬼婆裂开干瘪的嘴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转身回了房间,不一会,拿着一个鸡蛋出来了。
她蹲在琪琪格的旁边,用鸡蛋滚过她的脸,她的胸口,滚了好一会,她颤巍巍的把鸡蛋剥开。
这鸡蛋是煮熟了的,她一掰两半,把其中的一半塞给我,让我吃下去。
我接过鸡蛋一看,差点没吐了。
鸡蛋的蛋黄里面,密密麻麻都是细小的虫子,像是蛆一样,在里面钻来钻去的,看一眼都让人想吐,居然还要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