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刚才的经验,这句“怎么想的”应该也是疑问,不是反问。她赶紧回答:“我不知道!”她的确是不知道,她最近才刚知道胡马是谁。
“找了女朋友又不是找了男朋友,出柜有社会压力,找个女朋友有什么藏着掖着的?!”胡马还是满腹怨气。
“压力有啊!”鸥鹭由衷地长叹了一声。
“什么压力?”
“很多啊,比如这些天网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管这些东西呢?网上说有毒大米你还不吃饭了?”胡马语气缓和了一些。
鸥鹭看着眼前的地板,说:“理是这个理,但是还是有很多因素啊。他那边有他的考虑,我这边也有。我只说我自己:一方面我还不习惯被人说来说去;另一方面两个人条件差距太大,不知道能走到哪天。本来压力就够大了,外面再来些什么因素我是招架不了。其实现在我家也就我爸妈知道,暂时不敢让其他人知道——怕有人错了主意,会来找我要钱。”
知道有人在鼓里同甘共苦之后,胡马情绪倒是缓和了一些,平静地嘲讽了她一句:“你见别人时候也是这么一张怨妇脸么?!”
这话把她堵得一愣,她甚至仔细想了想,自己见其他人的时候都是什么脸。在月宫那次见到阿苍和韩汐的时候刚和他闹完矛盾,那天脸色应该不太好看。但是最初见到邬江的时候,基本都是在吃东西,还吃得很开心好吧!想到这儿,她坚决地摇了摇头:“不是!”
“哦,就冲我?”
“不是,但是跟您说话非常有压力。”
“为什么?”
鸥鹭深吸了一口气,说:“可能是因为从见您第一面就不太愉快……”
“不愉快?”
“对!不愉快!您说话太难听了!”说完这句,鸥鹭真是觉得浑身一阵轻松。
“我说话难听?”胡马倚在沙发背上冲她翻着大白眼。
“对!”反正已经说了,豁出去了,她咬了咬牙,继续说:“我是这么觉得的,不只是说话,整个有一种特别不尊重人的感觉!”
胡马瞪了她一眼,忍着没说话,冷笑了一声。
鸥鹭看他不发话了,觉得可以总结一下走人了,就自己说:“胡总,我之前确实说了假话,但也是事出有因。整个事情给您带来……”
“演小品呢?!专业道歉公司?”
迎着胡马的大白眼,鸥鹭郑重决定:既然刚才负责、礼貌的姿态在这里不好用,索性撒一把泼算了。“可不是不尊重人么,不但说话时候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还经常不让别人把话说完。”
胡马皱起了眉头。
“我不知道您找我来干什么,既然您不想和我说话,我说话您也不想听,所以我可以先走么?”鸥鹭说着站了起来。
“回来!”胡马跟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您还有何贵干?”刚放肆了几分钟的鸥鹭乘势说了一句酸话之后立即后悔了。这祖宗现在离她很近,不是又要动手吧?!早知道今天抹什么粉啊?留着那两块印子还能提醒一下他:两个伤员有什么好闹腾的啊!
胡马低下头贴近她,坏笑着问:“难道鱼骨头平时很尊重你么?”
“是。”她鼓起勇气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呸!扯淡,他脾气一点不比我小好吧?!他比我坏多了好吧?!”胡马突然委屈地咆哮起来。
鸥鹭往旁边挪了挪,躲了一下胡马的怒火。不知道怎么样,胡马这一咆哮还……还有点萌了。
“问你话!”
“我没觉得啊……”鸥鹭嘀咕了半句就不敢出声了。面对刚被未婚妻打得名扬四海的人,还是不要秀恩爱了吧。
“哦?”胡马还是一张质疑加嘲讽的脸。
沉默了片刻,鸥鹭明白了这个“哦?”还是在等她回答。她硬着头皮确认了一遍:“对我从来没有脾气不好。”
“那是你没惹着他!”胡马嫌弃地说,突然嘴角又挂上了坏笑:“也是,你这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样,在他面前肯定有求必应,惹不着他。”
“麻烦您别乱说。”
“不好听?”
“不仅是不好听!是各方面都很过分。”鸥鹭板起脸来走向门口:“另外,讲话方式对不对、脾气好不好、对别人尊重不尊重,这是三个不同的概念。”
“概念?概念,嘿嘿,概念。”胡马突然笑起来。
鸥鹭不爽地斜眼瞅着胡马。是的,我掉书袋了,怎样?到底有完没完?
“好吧,三个不同的概念!”胡马摇了摇头,说:“咦,我找你干什么来的来着?”
您自己忘了?!真是个祖宗!鸥鹭真觉得自己头顶上都要冒烟了。
“哦,想起来了!”胡马一脸不爽地后退了一步,恶狠狠地瞪着她,像背台词一样不情不愿地说:“之前的事情是我做过头了,向你道歉,希望你别再介意,把这一页赶紧翻过去!”
“嗯,翻过去了!翻过去了!”鸥鹭捣蒜一样点着头,看见胡马道个歉的痛苦模样她也浑身不舒服,她早想赶紧从这破事情里解放出来了。一边说着,她一边满心期待地瞟向了门口,现在总算能走了吧?
胡马知道她的小算盘,伸手抓住她的肩膀狠狠地把她往屋里推了一把。“这什么态度?我好不容易憋劲道个歉!”
鸥鹭捂着肩膀离他远了点,怒气冲冲说:“何苦呢?!胡总你何苦呢?!没有真想道歉的话何苦要这么为难自己呢?!用不着!我用不着这场面话!”
胡马眼一瞪说:“我他妈闲得没点事干了跟你说场面话?!”
“不是场面话是什么?!您根本没觉得您有错,道哪门子歉呢?!费这么多力气,还惹一肚子气。一点诚意都没有!”鸥鹭边说边往后躲了躲,她看见靠墙的柜子上放着一套玻璃水具,那个冷水壶还挺厚重的。
“你说我没诚意?!”
“当然没诚意?!且不说你刚才那脸色多么难看,语气多么难听——你扪心自问,你想道歉么?!你心里不是觉得我们骗了你很生气么?!你心里不是觉得只是开个玩笑却挨了一顿打很委屈么?!你不是觉得我谁都不是,凭什么得亲自给我道歉么?!你明明是这么想的,所以道哪门子的歉啊!”鸥鹭边说边往柜子那边挪着,他要是再敢跟自己动手,就给他脑袋上来一下子——大不了去拘留所过个年。
哎,过年郁孤总算该放出来了吧?!
她分神的工夫,胡马并没有动,气鼓鼓地站在原地看着她,说:“第三条你收回去!”
“说错你了?!我还就错着了!你先把你跟我说过的那些混账话收回去我看看!”看见了罐子的鸥鹭决定进一步破罐子破摔,她和胡马的八字实在太不和了,已经没法维持她一贯坚持的虚伪和谐。
“吵架还挺厉害!”胡马的气势突然软下去了,委委屈屈地嘀咕了一句。
敌人一退缩,鸥鹭也叹了口气,没再伸手去拿玻璃罐子,也把音量放小了些,说:“胡总,真的,连场面都用不着。我是谁啊?一个看你们脸色吃饭的小员工,我敢介意你?我就是介意又敢拿你怎样?”
胡马低头拿鞋蹭着地,嘟囔着:“要真这样也就算了!可以后搞不好还得管你叫嫂子啊!”
到底还是郁孤的面子好用。鸥鹭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准备问自己是不是可以走了。
胡马突然抬起头说:“我说啊,你俩还是赶紧多一起出去晃晃吧!有的是女的等着跟他告白呢!男的也有的是!”
鸥鹭低头看着淡灰色的地砖,心里堵得说不出话来——人家魅力这么大我有什么办法?我出来晃了别人就会理会我么?!
“你怎么老是没话?”胡马这句话说得到不像是生气,倒是带点冷冷的嘲讽。
鸥鹭不快地“胡总,您是觉得两个人说话必须像英文课本对话那样一问一答么?”
“不好听!”胡马用她的话将了她一军。
“我知道不好听!”
“那好好说话!”
“刚才的情况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要不您给个参考答案?”
胡马白了她一眼,晃到桌子边坐在桌沿儿上,说:“你平时也这么呛鱼骨头么?”
“不。”她说话前还想了想,她的确冲郁孤发过火,但是都没说过这么多刻薄话,主要是不同形式的“你滚”。笑话,自从被郁孤用斯滕伯格三要素和两把花拿下之后,她就没再认真生过郁孤的气,要么气几分钟自己放弃了,要么被郁孤厚颜无耻地哄好了。
胡马看她的表情真是一脸的不服。她锲而不舍地又问了一句:“我能走了么?”
“别忙!我话还没说完呢!”胡马两手揣在裤兜里晃过来,带着一些调侃的意味,说:“他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就有人家打算先把他的亲订了,但是一家都没成功。前些年他在郁氏的时候,有段时间和拍戏的打交道特别多。变着法儿要往他身上粘的女明星女模特有多少啊,结果谁都没粘上!所以圈里开始猜他的取向,成了部分男明星男模特在他周围晃,还是谁都没成功。圈里正在偷摸议论他是不是不行呢,突然冒出一个你来,我不能打听一下?!”
“能。”鸥鹭垂头丧气地答应了一声。
“可是你们俩没良心的还在那装!”胡马嘴角挤出一丝笑,说:“来,给我讲讲。你都是怎么伺候鱼骨头的?”
“不要!”鸥鹭一听形势不好,径直朝门口走去。
“别跑!”胡马追过来抓住她的肩膀,说:“那你讲讲他是怎么……”
“不要!放手!”鸥鹭一边甩着肩膀,一边去够门把。
“公司开业都小半年了,你俩该有的都有了,有什么扭捏的!不是他真不行吧?”胡马见她要逃,手上力气更大了。
“放开!”
“我就问一个问题:他多长时间?”
“不知道!”鸥鹭还是挣扎着够到了门把手。
“什么叫不知道?没看表就估计一个数呗?!还是数字太可怜了不方便说啊?”胡马把脸凑上来,看来是非要打听个明白。
“就是不知道!”鸥鹭一把拉开了办公室门。
“你们莫不是小半年了还没做过吧?!”陈士弥一脸惊诧地站在门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