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迷糊一会,听见远岫趿拉着拖鞋出来上厕所的声音,她一骨碌翻身爬起来,把远岫堵在洗手间门外。
“远岫,有大事和你商量!”
“再大的事也先往后放!”还没睁开眼睛的远岫坚持不懈地往洗手间挪动着。
“今天有人要来我们家!”
“要我回避也得等我清醒了再说!别妨碍我新陈代谢!”远岫终于挤进了洗手间,狠狠地关上了门。
鸥鹭回屋子披了件衣服,坐在沙发上等着。远岫出来看见她就哀嚎了一声,“大姐!我理解你第一次带男人回家心情非常激动,能不能别这么打鸡血啊!我睡醒了乖乖滚粗就是了——你们不至于从早上……”
“不是!这里有你的事情!首先,来的不是一个人,是一堆人。其次,这堆人非要吃我们家里做的饭!第三,我觉得有人是冲你来的!”
“什么?!”远岫拨开脸上的乱发,瞪大了还没化妆的眼睛。“还一堆人?!你是不鸣则已啊?!一下子能弄来一堆!没想到啊,你一个姓白的这么污!”
“你滚!就是上次一起吃饭那三个人,昨天跟我说今天晚上要来我们家里吃饭。我问问你想法!”
“来就来呗……”远岫揉揉眼睛往自己卧室门口走去。
“那么你是同意了?”
“你好不容易勾搭一次男人,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给你搅了?”
“滚!怎么是我勾搭的,我看明明是你勾搭的!自从那次在楼下碰到你,你虚情假意地说了个‘一起上来坐坐’,邬江就一直在说要来我们家玩,明明是你勾搭的!”
走到门口的远岫回眸一笑,说:“好吧,就算我勾搭的吧,秋天的事情了,你到现在才看明白,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我的妈呀,远岫,秋天勾搭的现在才见效,这不像你做事的节奏啊!是我耽误你了么?!”
“跟你开玩笑的!都忙死了,谁顾得去勾搭你招来的男人!”远岫回身插上了房间门。
鸥鹭跳起来跑到门边,嚷道:“哎,我还没跟你说完,这一群人要来吃饭,我们做什么啊?!”
“第一,这才几点?!等我睡醒了再说!第二,做饭问我干什么?我擅长做饭?!第三,你招来的人你自己费心!”
碰了一鼻子灰的鸥鹭回房间躺了两分钟又爬起来,既然得自己一个人费心了,更是刻不容缓,最近一段时间都忙,周末又不常在家里,屋子好久没有彻底扫除一番了。如果邬江来了看见她们自己住的地方其实也脏兮兮的,岂不是白白受了一番惊吓。
她又想起十一假期郁孤突然袭击的事情,自己房间里也得把该收的都收好了。虽然理论上不会让他们进房间来活动,但是也要防备那个万一,毕竟这三个人里带头的是个宇宙大魔王。
鸥鹭洗了把脸,去冲了点麦片粥当早饭,就把自己要洗的东西都分好堆塞进洗衣机,准备先洗好等远岫一起床就往阳台上晾。为了防止洗衣机声音太大,她关上了门,在洗手间里擦洗着瓷砖和镜子。
一边刷着水龙头上合理存在的水垢斑点,她一边也暗笑自己虚伪——为什么一定要让别人觉得自己的生活状态如此一丝不乱、一尘不染呢?谁又会在意这几个水斑啊?连从小生活优越的郁孤都不在意!
远岫在家里的懒散邋遢她不喜欢,可是她何尝又不羡慕远岫不怕把自己生活的常态展示给别人的那份坦然呢?
从幼儿园毕业就再没有过男同学来家玩的人实在是做不到不紧张啊!
她拖着客厅地的时候,远岫终于起来了,果然是一进洗手间就吓得叫嚷起来:“白鸥鹭?!你干嘛?!你这是要迎接市卫生局领导检查么?!”
她不理会远岫,赶紧趁着这个时间把盆里的衣服端到阳台晾上。
远岫踮着脚尖从客厅回到房间,说:“白鸥鹭,你至于吗?不就是一顿晚饭,你至于把咱们房子翻一遍吗?!你可不是焦虑症吧?!”
“你别说,我自己也怀疑了!”鸥鹭拿着空盆从阳台出来,说:“你房间我就不插手了,但是友情提示加严正警告:你自己也多少收拾一下,我不敢保证这几个人不会没头没脑闯进来,尤其是郁孤,他的行为不能用常识判断!”
“好吧好吧!看在你这么大义灭亲的份上!”远岫叹了口气。
“你先吃点早饭,吃完我再收拾厨房。”鸥鹭回去拎起了拖把。
远岫走出两步又折回来,说:“鸥鹭啊,你再听我说一句话,这又不是第一次见婆婆,也不是客户来看样板房,你这是干嘛呢?!最应该收拾的难道不是你的脸么!!!”
“我脸就这样了!”鸥鹭蹲下来看了看老是擦不掉的一处原来是地板砖釉面裂了点缝,“而且谁是为他们收拾的?!就是借这个机会,我们自己好好清扫下攒下来的灰尘啊、螨虫啊、细菌啊、真菌啊……”
“白鸥鹭,我在吃饭!”
“嗯,抓紧吃,你看看做什么饭好,我们一会恐怕得买点菜!”
“买什么菜!叫几个炒菜倒在盘子里就是了!我自己都不能经常吃上我做的饭!”
“咦?”
“我说,你自己要给你男人做什么招牌菜我不管,你随便!但是问我,我就这意见,我自己都没有吃自己做的饭的待遇!”正在等着微波炉热牛奶的远岫叼着一片饼干刚探出头又缩回去了,“鸥鹭,现在我掉饼干渣你是不是得掐死我?!”
“咦,倒也是个办法。”
“嗯,拙人有拙人的办法!你就别焦虑了,我有丰富的招待客人经验,咱们又不是饭店!”远岫看着还在大力拖地的鸥鹭,加了一句:“更不是星级饭店!”
“抓紧吃完,我收拾厨房!”鸥鹭开始研究茶几桌面。
“肯定是在茶几上吃啊!擦什么,铺几张报纸得了过后一扔!否则走了还得擦!”远岫愈发把饼干嚼得咔嚓作响。
倒也是个办法——她不是想不出来,只是不到不得已的时候不肯这么做而已。
小时候有邻居小朋友说:“白鸥鹭,我觉得你肯定特别幸福,学习那么好,从来不会因为不及格挨打。”她的确是没有挨这个打,但怎么也没觉得自己幸福——从第一名掉到第三名的时候不幸福,期末考试有一科没过95的时候不幸福,这个学期的作业本没有从头到尾打满“优 ”有一个“优-”的时候也不幸福。看到邻居小朋友考出一个80分被老师表扬、被家长奖励的时候,她还觉得人家真是幸福。
她用了很长时间才学会:不苛待自己才能幸福。
爸爸的一句话也突然冷不丁地冒出来:“鹭鹭,是不是不让你从小熬那么多夜看书,让你多睡会多玩会,就不会离1米7差着两厘米长不上去了?”
她赶紧收回思绪,去房间里看了看手机,郁孤说他们再玩一小会就出发,雪很大,早些动身。
“是不是我最好看?”他还发了一张三个人都滚了一身雪的狼狈照片。
“后面那棵树好看!”她强行开了一个玩笑,但放下手机,爸爸那句话还是压在心口窝上。真是没救了,全家都是苛待自己的人——连反思是不是应该放松标准的时候还是带着标准。
“哇塞,雪真的好大啊!难道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停过吗?!”远岫在阳台上嚷了一声。竟然这一大半天还不赶紧收拾房间,还在抠阳台玻璃上结的霜玩!但鸥鹭现在顾不上和她生气,自己也到玻璃前看了看,外面白得都不认识了。
鸥鹭一边在厨房里忙碌着,一边不时抬头看看外面,雪一直没有停。
“混蛋!”远岫在外面骂了一声。
“怎么了?”
“混蛋!觉得大冷天的想吃碗酸辣粉,那家店却说今天路不好走,彻底送不了外卖!这不是放着钱不挣么?!”远岫愤怒地把叫外卖软件从上滑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