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下来毫无违和感地从中间顺畅地插入他们的聊天,从教职工八卦聊到校友花边,从各个教学楼的历史故事聊到各个宿舍的恐怖传说。
小欢吓得直往书恒旁边躲,书恒则趁势向她身边拢了拢。
我一下觉得书恒这小子泡妞的本事长得太快,生怕他“变坏”,便抿嘴皱眉地拽起一把筷子想丢过去好好教训教训他。
但小欢的笑脸却让我的手停了下来。
那是一张花季少女浸着爱情甜蜜的脸,一张我曾经可望而不可求的脸。
感情向来不可强求,与苦穷无尽的单相思相比,能有人与自己两情相悦,能有一份爱为自己燃烧,实在是件幸甚至极的事。
我羡慕地看着这两个沉浸在爱情中的“傻子”,一下,笑逐颜开。
书恒这回是真的卯上劲了,已经一个上午陪着小欢不说,才吃完饭就要拉着我们几个一起要去喝下午茶。
陈言很配合地答应了下来,然后让我挑个地方,理由是我喜欢卡布奇诺。
我觉得卡布奇诺并不等于下午茶,但这几位满是期待的眼神却让我拒绝不了。
“要不图书馆楼下那家吧,又近又便宜又小资,怎么样?”我思量了半天,终于想起Z大还有这么个地儿。
他们三个一听有这么多优点,想都没想就全票通过。
就这样,十五分钟后,书恒和小欢的雪顶红茶,我和陈言的卡布奇诺就齐齐摆在面前了。
才喝了一口,书恒所谓的“新发现”就害我差点喷了他一脸咖啡。
——“呀!我发现我和小欢是一对,姐姐和陈言哥是一对!”
——“哦!对哦!书恒这都被你发现了!”
小欢虔诚认真的捧场让我呛得更厉害,旁边的陈言好像也被呛住了。
他轻咳了两声,抿嘴强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拿出手机来转移注意。
巧的是,他的手机竟然非常和适宜的响了起来。
这是多智能、多心有灵犀的一部手机,居然能说响就响!
我由衷赞叹地看着陈言和手上那块黑色板砖“人机一体”,佩服的心情油然而生,直到他对这电话轻叫了一声“柳亚”我才从想入非非跌回到现实。
电话那头说的内容我不知道,只晓得话筒里飘过来的声音绵长妖娆像是在撒娇,陈言则在另一端耐心地“好”,“可以”,“没问题”的回答着。
不得不承认,在陈言和柳亚的交往上,我其实挺八卦的。既想知道他们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交流,又想知道他们交流时都在聊些什么。
但和所有单相思的人一样,我对暗恋对象的八卦同样无疾而终。
毕竟,暗恋者所能听到的其实只是只言片语,把这些边角料拼凑到一起,往往毫无用处。
我老老实实地拿起吸管重新戳起杯子里的卡布奇诺。
陈言点了几下头,又“好”了几声,这通电话才算讲完。
我强压内心的八卦,仍旧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句话也没问,力争在他面前呈现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不过,陈言先开口了。
“柳亚说客户周三有安排,汇报还在周一,我现在得回去准备一下,你们先坐着,我去去就来。”
我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想起昨天设计稿的事情,一贯而来的责任心迅速膨胀:“我的设计稿还没弄完,要不我也回去整整吧。”
一出口,我后悔了。
一诺,你又白痴了是不是?人家这是要构建办公室二人世界,你一个大活人上哪儿去不行,非要跟着去当电灯泡!
果不其然,陈言婉约地拒绝了。
“今天是周六,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你的稿子我昨天晚上帮你赶出来了,你不用操心了。”
我觉得他拒绝得很完美,便顺着下了台阶:“那太谢谢了,我就不过去了。你们好好加油吧。”
为了更好地烘托氛围,我说完朝他握了握拳,以资鼓励。
陈言看着我的拳头,眼神透着愉悦的光:“好,一定!”
小欢懂事地和自己的哥哥道了声“再见”,末了还十分贴心地嘱咐道:“柳亚姐姐今天才去医院复查回来,哥哥可要告诉她多多休息哦。”
一句话,我的脑子炸开了。
柳亚早上不是和孔方去看话剧了么,小欢怎么说她去医院复查?
陈言神色温和地答应了自家妹子,我怀揣着真相看着这对被骗的兄妹,心里不由得矛盾起来。
按说柳亚骗不骗人是她和陈言兄妹俩之间的事儿,作为外人,这个谎言和我没什么直接的关系。
但是,所为小欢男友的姐姐,陈言的师妹,我同他们总还有些间接的关联,实在藏着不说,似乎又有“见死不救”的嫌疑。
我呆呆地坐在原处,脑子里却是激烈的思想斗争。眼看陈言就要走出咖啡馆的大门,我不禁大声叫住他。
无奈脑子太快,嘴太慢,脑子里想着的两个字开口竟然只来得及说出一个:“言!”
陈言突然定在原地,像石头一样的僵了一会儿才缓缓回头。
呃……好像又做错事了……
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在大庭广众这么大声叫住,应该是很丢脸的一件事情吧,不然陈言的脸也不会红的那么快……
我赶紧补救:“不是,陈言。”
“怎么了?”还没补救完,陈言就开口了,声音温柔得让我窒息。
离柳亚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他怎么这么快就开始酝酿情绪了?
哎,顾不了那么多了,说正事儿要紧。
可“柳亚”两个字才出口,我又觉得自己这种挑拨离间、拆散他人姻缘的做法实在对不起他满腔的柔情。
于是,又一次的,我口是心非了。
“那个……柳亚她好像没有留外套在办公室,我哪里倒是有,如果有需要,你可以去我座位上取,别让她冻着了。”
陈言听完,想了想,眼里竟闪过一丝落寞:“叫我……就为这个?”
我不知道他追问的具体含义,但是既然决定把柳亚的事隐瞒起来,那就绝没有重提的道理。
本着保险的原则,我决定随便找了一句,把话题从柳亚身上扯开:“还有就是……你开车小心点。”
谁知,他的落寞竟一扫而空:“好!我很快回来!”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轻松而去的身影,忽然想起某部爱情攻略里说的话。
“给情敌留活路就是给自己留死路。”
我虽然也觉得这话说的很对,但书本终归是书本,现实终归是现实,不是每个人都敢将情敌置于死地的。
或许,这就是我永远也没有抓住幸福的缘故。
因为令一诺,其实就是个胆小鬼。
整个下午,陈言都没有回来,但聊天的气氛却丝毫没有低落。
我和书恒本来就是能胡侃的主儿,小欢又是一个“捧场王”,所以这场午后茶话会,我们竟然聊到六点多七点才结束。
今天是周六,书恒和小欢原本打算周日才回宿舍住,但文娱部临时通知晚上八点要开部员改选大会。
于是,这两个文娱部的小干事立即改了行程,打算直接到饭堂吃个晚饭然后结伴而去。
而我这个老干事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形单影只了。
我无处可去,随意地在校园四周乱逛。
走到一会儿,怕陈言回来找不到人,便又回了那家咖啡厅等着。
夜渐渐的深,咖啡厅里三三两两的人都已经散去。
我坐在下午那个位置,移动不动地盯着玻璃窗外,生怕错过每一个身影。
但是,直到打烊,我也没等到陈言的身影出现。
服务生客气的把我“请”出了咖啡厅。
我孤独地走在校道上,安静地听着四周的虫鸣和自己的脚步声,心里竟然一丝悲伤都没有。
原本以为的泪如雨下,此时竟被一脸的平静所取代。
是啊,何必要哭,想开了其实今晚只是多年来无数次落空,无数次无果等待的又一次上演而已。
尽管有些不甘心,但很早以前我就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
可是,这并不代表着我要输得很狼狈。
所以,我不想哭,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在这份失败的爱情面前留住尊严,也才能靠着这份尊严踏踏实实地继续往前。
我长按了启动键,手机关机了。
或许,我应该给自己创造一个没有“陈言”的时间和空间了。
又是一个周一早上,闹钟恶狠狠地从六点四十五一直闹到七点十五,整整半个小时,我却腰酸背痛得连把它关了的劲儿都没有。
昨天,我本来约了桃子去锻炼,想着用身体的疲倦让自己的精神全面放松放松。
谁知,这厮竟然拉我去“攀岩”!
我天生是个体育白痴,“攀岩”这种受罪一样的活动,对我来说简直惨无人道,惨不忍睹啊……
一天下来,我庆幸自己还能活着,但手脚已经酸得没了知觉,就连坐在办公室里敲键盘都痛的满头是汗。
看着桃子从孔方办公室里汇报完走出来时,潇洒轻快,步伐矫健,我恶狠狠地在q上给了她一句:“姐姐,我这幅身板算是彻底让你废了,说吧,怎么对我负责?”
桃子才坐下,我听她拉开键盘的声音,q上弹了一句她的回复:“你先歇着,我这有事儿,等会儿再和你聊。”
我觉得她官方的让人讨厌,就又回了一句:“别拿工作搪塞我,我可不吃你这套。快说,打算怎么对我负责!”
桃子坐在我身后的隔间里,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她鼠标“嘀嘀”的响声我听得一清二楚。
“真没搪塞你,有新情况,我得赶紧把文件找出来,等下再和你说。”
我仔细地,一字一句地把这段话读完,原先还静如死水的心一下被她扰得好奇心四射,便又发了一句:“什么情况~怪让人好奇的~提前透露下呗~”
想着桃子是和我无话不说的主,她这会儿没和我细说估计是真的没时间,我就又给她补了一句:“没空就先不用回了,有空再说。”
桃子那边的回复却也同时发了过来:“先和你透个底吧,咱们要接X制剂的广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