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我已被他重重地推进了进来,待房门带上时,我整个人被牢牢地锁在墙面上。
“为什么不去?”
不去哪里?
我反应了半秒,想起晚饭时大家说的一起出去逛街的事。
“我太累了,要休息。”我冷冷地解释。
“累?”他冷笑一声,“我这样苦苦地等你难道就不累么?”
我也冷笑:“可我不需要你等啊,今天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我受够了每天在停车场看见你的日子,受够了!”
我尽量让自己刁蛮一些,内心却早已止不住地流起血来。
陈言面色冷峻,眼里却含着难以抑制的期待。
“等不等你是我的事,你都要和他结婚了,为什么还对我这么上心?”
果然,他知道了。
我强忍泪水:“我不想你再扰乱我的生活了。”
他终于崩溃:“我扰乱你?那你硬闯进我的心,扰乱了我这么多年又算什么?!”
我愣住,一行热泪顺颊而下,才想反驳,陈言热烈的吻早已侵上了我的嘴唇。
昏黄的灯光里,柔软的触碰和紧紧的拥抱和着酒气蔓延。
刚刚的刁蛮早已灰飞烟灭,除了顺从,我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或许是太过想念的缘故,我虽然清楚自己此时的退让有多么的不应该,但当他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时,我的手还是不自觉地揽在了他的腰间。
而这样的细节,恰恰给了陈言继续的暗示和鼓励,他将我搂得更紧,唇上的力度也越发的深。
迷离的情思冲昏了我的头脑,理智却在他那声轻缓的“一诺”里成了将我拉上岸的最后一颗稻草。
我鼓起勇气,双手从他腰间滑落的瞬间,侧脸避开了他。
我强迫自己冷静,即便他急切而粗犷的喘息仍在耳边起伏着,我也必须充耳不闻,置之不理。
“你喝多了。”
我借题发挥,给他一个台阶,也给自己一个借口。
陈言却没有听进去,只将头埋在我柔软的长发里,低声呢喃道:“你喜欢生姜味的洗发水,对吧?”
我不晓得他为什么这么问,猜想大约是不必理会的酒话便将手撑在他胸口上,打算将他从我身上推开。
不想,他醉意十足地轻笑一声后,竟又继续说了下去。
“你喜欢卡布奇诺,喜欢珐琅杯,喜欢打杂,不喜欢拉大幕,不喜欢吃糖。”
他的声音很轻,但显得凄凉无助。
“令一诺,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么,恨你自说自话,朝三暮四,可是……我更恨自己,恨自己忘不了你,恨自己把你所有的习惯都记在心里,生怕哪个细节忘了,你回来的时候会不适应。
一诺,我该怎么办?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你才能回到我身边?只要你能回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即便要我用命去交换,我也愿意!”
喘息声还在继续,只是夹杂于其中轻微的哭泣,让好不容易才冷静的我更加心如刀绞。
左胸口剧烈的疼痛着,我恨不能立刻将他抱住,用亲吻抚平他此刻的悲伤。
但是,我不能。
即便眼泪已经在脸上行所无忌,我还是不能。
我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杵着,直到覆在我身上的陈言在悲伤和酒精的双重作用下不再作声,才再一次将他慢慢地揽入怀中。
对于醉酒的人来说,最需要的应该是找张床好好地休息一下,而我和桃子一起住的这个房间显然不合适。
我伸出手,在陈言的左右裤袋摸索了一番,如愿地拿到了他的房卡后,慢慢扶着他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好在培训班给领导留的是单间,陈言一个人住倒省了我与他同住的人解释的繁琐。
我将他卸到床上,脱掉鞋子后,取下颈间松开的领带,到洗手台取来温热的毛巾稍稍擦拭后,拉过被子盖在他的身上。
与恋恋不舍相比,此刻我若能头也不回地一走了之,肯定帅气十足。
但终究,陈言深沉的睡意和空无一人的环境还是将我的贪心诱了出来。
我小心地伸出手,用指尖触碰这张疲倦的、如同孩子一样酣睡着的脸,轻轻捋开他蹙起的眉头后,情不自禁地将头靠在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上。
没有干柴碰上烈火的狂热,没有欲望横流的悸动,我只闭上眼,什么都不做,安心地听着他的心跳和呼吸,仿佛唯有如此才能真切地感觉到这一刻的存在。
四周的一切寂静下来,耳朵里只有陈言均匀顺畅的气息在穿行,呼与吸交替的瞬间,似乎有极细小、极微弱的电流声划过。
强硬的外表全线退让,理智也开始模糊起来,我放松思绪,任由想念在周身蔓延也不假制止。
尽管我知道明天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我和他又必须形同陌路,但此时我只想放下包袱,用一个拥抱全心全意、好好地爱眼前的这个男人。
我保证,只要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窗外的霓虹在夜色的衬托下开始璀璨,巨幅广告牌反射在玻璃上的光一闪一闪的,好似秒针般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当我用双手从他的胸膛将自己撑起来时,眼前的陈言依然睡在沉沉的梦里。
人们常说:幸福有许多种,或是执手相看,或是长相厮守,或是一往情深,或是心心相映。
但,于我而言,幸福就是陈言的平安无事。
即使两不相见,即使形同陌路,只要知道他平安地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我的心就满足了。
我不忍打扰他,又仔细地端详了许久,才从书桌上拿起纸和笔,打算将思量已久的话写在上头。
谁知想说的话太多,斟酌了半天,竟一个字也没落在纸上。
我笑自己太笨,连一封诀别的信都不会写,侧头往向陈言时,原本七拐八绕的心里话,竟顷刻间凝成一句。
笔尖与纸张触碰的一瞬间,我的手没有想象中的颤抖,相反,今天的字我写得苍劲有力,果断坚定。
反复默念了几遍后,我终于鼓起勇气,起身离开了房间。
床头柜上杯子里的水还在冒着热气,昏黄的灯光下,一行字在水光折射里泛着清冷暗淡的光。
“陈言,为了我的幸福,放手吧。”
周二晚上,培训顺利结束。当我们乘坐的航班到达G市时,孔辰已经在机场等了两个小时。
设计院本来派了班车过来接送,我因为和孔辰要去看明天晚上订婚仪式的酒店,便没和桃子他们一道走。
孔辰进来迎我,一边接过我的行李箱,一边关切地问:“累不累?”
我摇摇头:“不累。”
他点点头:“那好,咱们直接过去吧。”
我应了一声,上车后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睡了一个囫囵觉,终于到了环市路的“圣劳伦斯酒店”。
我揉揉眼睛,低下头,隔着挡风玻璃望着奇高无比的酒店,半开玩笑地赞叹道:“可以啊!够气派啊!”
孔辰也笑出了右边脸上的酒窝:“那是,一辈子就这一次,不隆重点怎么行?”
他无意的打趣,让车里的气氛顿时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对不起。”孔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道歉。
我抿抿嘴,勉强地笑了笑:“没关系,本来也就一次,等情事办完了,我确实打算单身的。”
孔辰微微一怔,皱眉斟酌了许久,才转过脸试探性地询问:“你……真的不再考虑其他人了么?”
我有些意外,但顾忌到他的面子,只好装疯卖傻道:“考虑什么,我自己呆着挺好的,‘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好日子可不是人人都能享受滴~”
孔辰却好像不想放弃:“一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感觉,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所做的这些都是真心的,只要你愿意,我马上让它变成现实。”
可是,我不愿意。
有些东西,一旦在心里扎了根,就只剩下身不由己的言听计从,连重新再来的可能都不复存在。
我握住方向盘上的手,真诚而友善:“孔辰,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哥哥,有些事情我真的无能为力。”
他低下头,眼光正正地落在我们交错着的手上。
良久,他才从我的掌心里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然后覆在我的肩膀上,笑道:“挺好的,这样一来,我就……‘上有姐,下有妹’了。”
“那我不也一样么,‘上有哥,下有弟’啊。”
孔辰微笑:“那这也算我们‘双赢’的一部分了。”
我哈哈大笑,原本湿润的眼眶一下竟干爽了许多。
我见自己的状态有所好转,便打开车门,和孔辰一起往酒店大堂走去。
作为一个准七星的酒店,圣劳伦斯的服务确实没话说。
原以为我们需要对订婚仪式的环节做好细致周全的安排才能万无一失,谁知酒店里已经有一整套成熟的流程,我们只要照着执行就不用担心出错的问题了。
我觉得此项服务甚好,既不用操心订婚当夜的琐事,又不用担心上台的发言稿,只需对着镜子认真地练习好“谢谢”二字就可以了。
果然,这天晚上的应酬,这两个字我说了不下一百遍,撑到孔辰按计划宣布两周后举行婚礼时,我的脸竟然因为肌肉僵硬而面目狰狞……
见大功告成,订婚宴席也接近尾声,我的警惕稍稍松懈下来,趁着会场的人四散聊天之际,直接从冰柜里找了块冰给抽得不成样子的脸做做冷敷。
孔辰见我满脸冰水,无奈地摇摇头从临近的桌子上抽了两张纸巾小心地帮我擦着。
我心想他大约没见过谁在大庭广众这么狼狈,便吐了吐舌头表示歉意。
旁边却有人搭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