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丹怀揣着忐忑的心情。
就她来说，她当然知道索索的意思；只是…作为姐姐，她却也同样知道在萨尔玛那副与世无争的表情下，究竟隐藏着怎样一颗倔强、顽强的心……
（……）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可笑。
其实，她自己对索索究竟和不和别的女人上床这件事并不在乎——对她来说，只要他自始至终只爱自己一个，也只宠自己一人，便已足够。
至于从前做出的那一系列威胁……呵，说到底，不过是为预防索索将来太嚣张、而刻意伪装的假象。
……
她理解一个无能男人想从女人身上找优越感的心思。
同样地，她也觉得，任由自己所爱的男人放纵，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毕竟，只要他爱自己，只要他愿意和自己结婚、生子、共同抚养孩子，那么，即便他在外面上了好多女人，也是索索占了她们便宜…………所以，当得知萨尔玛爱上自家男友时，她虽伤心，可在得知索索对萨尔玛并没有给出与之相应的回应时，却还是暗自高兴了好半天——毕竟，这充分说明，他还是爱她（欧丹）的……
（……）
所以，她其实是真的有了将索索与萨尔玛一同分享的心思。
该做的准备也做好了，该哭的也哭够了——可是，一切的一切却偏偏在这个占便宜最多的男人身上出了问题。
（他不愿意……）
（明明我都同意了，明明萨尔玛也喜欢他。可是……）
（可是，他竟然不愿意？）
嗒、
嗒、
跟在索索身后，瞧着他那一抖一抖的女仆服轻轻晃动的她——只觉心中五味杂陈。
……
毕竟，她了解男人。
…这些年来，她当过女佣、当过乞丐、当过强盗、当过佣兵、当过在森林里求生的野人，也当过为钱财卖命的杀手——从南部到北境，从索菲到远离索菲的极北苦寒之地——这些年，她实在是见过太多了……
男人。
男人是什么？
但凡男人，都有好色与求胜的冲动。
追求美色。
追求胜利。
这是生而为男人的，两大最基本法则。
欧丹曾见过很多男人，曾杀过很多男人，曾和很多男人成为过敌人，也曾和一些男人成为过朋友——尽管从未谈过恋爱，也从未在床上领教过他们的厉害。但身为女人，她却也还是从一个又一个的男人们身上，学到了他们的一个个优点、一个个弊病、以及一个个贪婪的……本性。
没错。
贪婪。
她敢认定，这是所有男人的通病。
……但凡男人，必定会贪得某一项事物。
要么是美色。
要么是金钱。
要么是权力。
要么是名声。
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一个——哪怕一个不贪的男人！女人倒是见过，可是男人——她却连一个，一个也没见过！
（……）
（那么……）
（我的索索，他所贪求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是美色么？）
（可是，热衷美色的男人可能拒绝萨尔玛的求爱吗？难不成，他不喜欢女人？？然而……他却喜欢我啊。）
（金钱和权力？不知道。但是，他花钱不多，性子也软得很。看起来，并不是那种热衷于权钱的男人。）
（那么……）
（难道，是名声？）
欧丹依旧随着索索，她静悄悄的走着。
她走着……
微微抬头，望向自家男友的脊背时。怀揣着异样心情的她，竟好似逐渐从这个自己想要托付一生的男人身上……看到了类似于某个男人的，影子。
（……）
德维玛·安部劳雷。
那个自以为是，且热衷于追求声名与所谓“公正”名声的老头儿。
那个将玛莎教育得如此乖张怪异的老头儿。
那个……
……
重视所谓意志、蔑视现实、似乎对世上一切事物都看不上眼的……糟糕老头儿。
（……）
她忽然发现，索索是真的和那个老头儿很像很像。
（…………）
通过拒绝萨尔玛，来在女友面前展现自身的光辉形象？
通过贬低他人，来塑造出感动他自己的所谓“伟大”？
要么蔑视别人的道德、要么陶醉于自身的能力、要么蔑视别人的意志、要么陶醉于自身的高傲。
……不得不承认，
德维玛正是这样的人。
而索索，似乎也是。
……
……
平白无故的，欧丹感受到了一丝不安。
她不知道这种不安的感受究竟发源于何处。
但是……
不安感，却伴随着两人走下楼梯的过程…而渐趋强烈。
（没问题的。）
（一定没问题的。）
（就算索索说再多，就算他有多想自我陶醉——已经决定的事，还是已经被决定好了。）
“……”
欧丹决心将自家妹妹与男友撮合到一块。
她不会让这两人相爱，但是——她却会尽可能令所有人都得到幸福。
（这就没问题了……）
眼瞧着前面那被包裹在女仆装中的纤细身体，她虽然从对方的坚定步伐中，读到了他身为一个男人的傲慢——但很可惜，至少在比他经历过更多事的自己眼中。他的这种无用的傲慢，根本就毫无意义。
……
……
然后，
他与她，终于走到了楼下。
……
欧丹看到，萨尔玛孤零零地坐在客厅的角落里。
……不。
那当然不是角落。
可是，独自一个待在被白色与淡蓝色填满的典雅空间中的她——却的确展现出了一种身处于角落的观感。
“……”
欧丹看着她。
她不言语。
她也不言语。
声音一时放缓，时间也好似在这一刻停滞。
可是，旋即，索索便好似急不可耐似的，突然加快了脚步。
他就好像要在欧丹面前展现什么似的，穿着对他来说稍有些紧、裙摆也有些短的女仆装快步冲到了萨尔玛面前。
……
她听到他嚷道：
“萨尔玛！”
……
……
萨尔玛。
萨尔玛。
……他们俩独处时，都是用名字相互称呼对方的吗？
（……）
一时间，欧丹竟有了种后悔的感觉。
她真后悔。
她真觉得，自己还不如刚才就和索索发生关系。
可是，
……她现在只能看下去。
“……”
萨尔玛疲怠地抬起眸子。
她眼中稍有些血丝。
“索索。”
她声音有点沙哑：
“哈……你穿这个，比茜茜她们穿的好看太多了。”
“我觉得你可能弄错了一件事！”
可是，索索并没有接过她的话茬。
他只是自顾自说着他自己感兴趣的事。
“今天的事，欧丹已经和我说了。”
他指了下身后的欧丹：
“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别闹了。”
“……我没闹。”
“可是，你有喜欢我的理由吗？”
索索的声音有点儿急促。
熟悉他的人，也完全看得出他今天的表现十分尴尬。
现在的他，既像是在硬充好汉，又像是在刻意面对一个根本不敢面对的人。
（……）
这样的索索令欧丹感觉有点儿不舒服。
尽管她明知道这个和之前的那个是同样的索索……可是，不知为何，她却还是感觉很不舒服。
“索索，就像我之前说的。我爱你。”
“我是你姐夫。”
索索又指了指他自己：
“这些天，你也一直叫我姐夫的。你应该知道，我和你是因为欧丹的存在才联系到一起的——如果没有欧丹，我不会和你有接触，你也不会和我有接触——你不该叫我索索。你应记住的，还有，你应爱的……在我们三个之间，永远都只该是你自己和欧丹。”
“……姐夫，我爱你。”
萨尔玛惨淡一笑：
“这和喊你索索有任何区别吗？还有，姐夫…………呵，哈哈。你…多大了？”
话音刚落，
她继续道：
“你还不到二十岁，我却已经快三十岁了。在我面前装大人——别怪我说的难听。姐夫，你还不配。”
停顿一下后：
“这件事是姐姐和我决定好的。你无需说讨厌我，不想和我上床——你无须欺骗自己。…我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女人。你说不想和我结婚，这我或许会承认；但即便是你这种孩子，也不可能愚蠢到忽视我的魅力——再说一次。我喜欢你，我爱你——无论你是姐夫还是索索，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
“可是这不对劲儿！！”
索索大嚷道：
“你有想过，这对欧丹来说公平吗？！！再说，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我只喜欢欧丹！”
“是。我知道。”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爱欧丹！我不能背叛她！”
“是，我知道。”
重复承认后，萨尔玛突然以严厉的态度反问道：
“但是，你有真正问过姐姐的意思吗？”
“什……”
“姐姐她究竟是更自私，还是更放不下我这个当妹妹的——你有真正问过她的意思吗？姐夫，如果你始终听不懂，我可以再和你说无数遍——我爱你。无论你爱不爱我，我都爱你。没了你，我会活不下去的。”
“嘿，谁离了谁都能活！”
索索再次提高了音调：
“你说我听不懂？好！如果你听不懂，我也可以和你说无数遍！！谁离开了谁，都能活！！还有，我爱欧丹。我不能背叛她！我不会坐视她伤心！！我的话就这么多，就这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