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和木夜的一场角斗早就已经在申域之中传得沸沸扬扬,从初一开始,申域之中的各大赌场就已开了关于这场角斗的盘口,前来押注的人数之多,直到初四夜里,才渐渐平息。而到了初五一早,木夜和昊天约战的那条小街上就已经陆陆续续的来了一些观众,而到后来,未到约战之时,申域七层之中就已万人空巷,而那条约战的小街上,早已人头攒动,摩肩擦踵,就连两侧酒楼赌场的房顶上,都已经挤满了人。
他们在这小街之上等了很久,更是有的人,为了可以找到一个好一点的位置,在初四夜里就已经开始出发,凌晨时分,就已在那角斗台边坐下了一方席位。幸好,昊天二人也并没辜负了这群久等的人们,二人刚一见面就已出手,角斗一触即发,而且一出手,就是杀招。
昊天风鸾斧这一刺简单而且纯粹,没有精力的涌动,也没有魄功的辅佐,只是纯粹的刺出,可是就这一刺的速度,就已经超出了在场之上很多人的境界实力。昊天可以足够自信的以为,就这一刺,此时此刻,这条小街之上,能接下来的绝不超过五人。这一刺是绝对的肉身实力,豹的迅捷,虎的凶猛,熊的沉稳,还有蛇的灵便,昊天几乎已将百兽戏的精髓全部熟记于心,将他们融入了自己的身体之中,也融入到了自己的一招一式之中。
而夜就是这场上可以接下昊天这一刺的五个人之一,他正在角斗场上,正在昊天的面前,一刀劈出。
木家的招式总是取自自然,变幻莫测,而木夜也真正的继承了这一点,他的魂魄虽然已经有些混乱,他手中的木刀虽然斑驳,但是没有一个人胆敢小觑这一劈的力量。这一劈已经蕴含了天精,蕴含了木夜体内的木之血脉。
这一刀反手劈下,刚好砸在了风鸾斧的斧柄之上,将那风鸾斧狠狠地压了下去。沉稳和灵便总是互相矛盾的,可是这两种特点却真的都在昊天的这一刺当中体现了出来,就连昊天都不清楚为什么这样的一刺会被木夜这反手一劈所切下,刀劈到的位置刚好是凤头枪游走之中最薄弱的那一处,一刀劈下,整个一刺的威势方向全部在一瞬之间转变,凤头枪径直插向了木夜脚下。
木夜一击得手,但自己却并未捡到更多的好处,他的木刀虽然已经拦下了昊天的斧头,但是同时却也被昊天那斧柄的弹力震碎为两段。木夜眼见自己汇聚的木刀化为两截,非但没有吃惊,反而面不改色,翻身接过那截断刀,握在左手之中,脚踏风鸾斧柄,就向昊天冲去。
这一切都在一瞬之间完成,木夜应对的时机、招式的变化,以及反击的速度,一气呵成毫不间断,这一切招式变化在他心中似乎早已有了定数,众人只见得木夜脚踏风鸾斧向昊天冲去,却无法看出这一瞬间的变化。而只有一些散仙境的修行者,才能看清,就在木夜向昊天冲出的那一刹那间,木夜手中的两截断刀已经化为了两柄短剑,在木夜手中,已向昊天脖颈两侧刺去。
昊天眼见木夜来势汹汹,招式变化之快,心中也不免开始紧张起来,生死之间,昊天突然想到了第一次小貂和木夜交手之时的情况,当时木夜的境界与现在并无太大的差距,甚至由于魂魄的纯粹,当时木夜的实力可能还要比现在强得多,可是当初小貂的实力却远在如今昊天的实力之下,当日如果木夜心中就有了杀死小貂之心,那想必也没有后来如此多的事情发生了。昊天心中念及小貂,不由得心肠一软,对木夜的态度也好转了许多,一时间居然也忘了去闪躲木夜的双剑。
眼见木夜的双刃距离昊天的脖颈越来越近,剑锋也已触碰到了昊天的咽喉,却丝毫没有停顿,他的眼神愈发的凌厉寒冷,一下子就将昊天从回忆中拉扯了出来。昊天眼见避无可避,魂海未动,风鸾斧陡然消失,木夜脚下一空,双刃就向昊天肩胛插去。昊天翻身倒飞出去,脚踏木夜后脊,翻身间便来到了角斗场的西侧,与木夜换了个位置。
这一脚踩的不重,却也不轻,昊天的体质远过于常人,又本能的踏在了木夜的命门之上,这一脚将木夜胸膛之内踏的风起云涌,一口血就在木夜口中欲出。大家只看到木夜在角斗场东方一直弯着腰,仓促的喘息着,片刻之后,才将身子站直,他不敢将自己的血公布于众,和昊天一样,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鲜血的不同寻常,所以他又将那口鲜血咽了回去。
电光火石之间双方已经交手数次,招招狠辣致命,丝毫没有给彼此留有余地,但双方却都能侥幸未死,虽各有损伤,但都不过于致命。众人在台下看的心潮澎湃,虽然大多数的时候他们都看不清台上发生了什么,可是他们能感受到那凌厉的杀气,和压迫性的氛围。
叫好声虽然一直未停,但是真正能看出二人交手端倪的,却少之又少,他们并没有欢呼,因为他们已经被这二人的手段所折服,一人单凭肉身之力抵挡住了对方的魄功无算,而另一方,魄功周转之间仿佛天地生机源源不绝,生生不息,墨绿之光在木夜身畔不断闪烁变幻,看得众人眼花缭乱,却又心旷神怡,木夜的魄功俨然成为了一种艺术,也生成了一种美感,让人可以体会到刀光剑影间的杀机,却又沉迷于此消彼长的奥秘之中。
昊天的招式十分单一,他没有使用任何魄功,单纯的使用着自己的风鸾斧,时而凤头枪刺,时而龙头刃劈,这一劈一刺之间,蕴藏着无尽的威力,表面上看来都只是简单的刺劈,可是只有真正应对的人才知道,这一击和上一次的差距,力量、速度、还有威力。
此刻木夜手中的兵器已经变为了一株小花,他刚刚与昊天硬拼了一手,一招树上开花破去了昊天的凌空一刺,昊天的招式只有两招,一劈一刺,但是木夜为了应对这一劈一刺,却已经换下了不过二十余次的招式进行防守和反击。这次角斗似乎就是为了申域众人的观赏性而准备的,能看清局势的修行者看着昊天的劈刺,领悟着魄功招式的玄妙和修行路上的进程,而看不懂这角斗的天凡或者游仙,则将一切注意力都放在了木夜华丽的招式上面,华丽,却不花哨。
此刻想必申域之中可以完全看清这场角斗中的一切的,只有两个人,两个女人。
这个两个女人本都是花一般娇艳的女子,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一定会惹出一定程度的混乱和许多人的青睐,可是她们此刻,却都在黑暗中,在黑暗里,看不清她们的模样。
“你怎么看?”一道声音突然响起,虽然清冷,但却让人如沐春风,尤其此时,当她独自对待另一个人的时候。
“杀机四伏。”另一道声音温婉,如和煦夏日。
“可是…他为什么不使用魄功呢?”黑暗之中,她看向了角斗场上的那黑色皮肤的少年,刺劈之间已经衣衫浸透,她可以看到他招式里的杀机和深邃,丝毫没有任何伪装,可是他为什么一直不使出魄功,这一点,让她一直心神不宁。
“也许,是在乎。”另一道声音回答道,“申域之中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在角斗场旁边,周围又有这么多的建筑,魄功的威力大,他怕是不想伤害到这些无辜的人,和这些建筑吧。”
“嗯……”那人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这个解释,目光,又回到了角斗场上。
木夜的那株小花已经变得又细又长,俨然变为了一根花藤,花藤之上枝繁叶茂,看上去欣欣向荣,可是即便是不懂得修行的天凡此刻也知道,如果被木夜的花藤扫过,或者被那花藤上的枝叶碰到,后果想必是不堪设想。木夜在手中不断抖着这花藤,昊天的风鸾斧虽长,可又如何能抵得过这漫天的花藤,一时间昊天的风鸾斧被困在花藤之中,角斗突然陷入了僵局。
正当昊天抵挡着漫天飞舞的花藤之时,一旁的木夜却突然停止了抖动,反而用力将那漫天花藤甩出,螺旋般向昊天射去,与此同时,花藤之上的枝叶也随着木夜的抖动落下,枝叶之上透着绿光,原本清澈而富有生机,此刻,却昭示着死亡的降临。
无边落木。
花藤之上的落叶瑟瑟落下,射向昊天,每一片落叶都可以斩杀一个地仙境的修行者,这落叶无边,昊天居然无处可逃。昊天见状,不退反进,风鸾斧径直刺出,而自己,也出奇的随着风鸾斧射了出去,风鸾斧在昊天手中不住的抖动着,径直射入了那花藤的圈中,而昊天本身,也宛如一杆长枪,刺入了那花藤的心脏,花藤的心脏之外,则是木夜的心。
而那些被木夜当做武器的落叶,此刻都被昊天挡在了风鸾斧外,挡在了身体之外,落木萧萧而下,落在角斗场外,居然显得那般美丽和清新,再也没有了角斗台上的那股杀意。木夜见昊天径直向自己飞来,手中花藤一扯,花藤的螺旋迅速收缩,坚韧而纤细的花藤触碰到昊天的身体并没有如木夜想象般嵌入他的身体,反而被昊天的身体弹碎开来,化为了漫天的碎枝烂叶。
木夜眼见昊天越来越近,花藤的一收一放之间丝毫没有减缓昊天飞来的速度,木夜猛地一闪身,接着,侧滑而出,正与昊天和风鸾斧擦肩而过,双方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上。
叫好之声一片,可是小楼之上,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不好!”
“怎么了?”那温暖的声音询问道。
“这是一个局!”那道清冷的声音紧张道,她突破了黑暗,站在了小楼横栏前,死死地抓着栏杆,向下望去,这人正是花邪,而身边的那个女子也渐渐露出了模样,就是花间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花间楼总管,焦尤。
她们认识了彼此很久,焦尤是第一次,听到花邪这样的声音,不禁好奇的问道,“什么是个局?”
“他们,他们!”花邪指着下方的木夜和昊天疯狂的说道,“他们在演戏,他们在骗我们,我们上当了。”
焦尤的眼神有些奇怪的看着花邪,故作疑惑得问道,“怎么回事?您是不是有些累了?”
花邪看向焦尤,脸上满是疑惑和不敢相信,她反问道,“你没看到?没看到么?”
“看到什么?”
“刚刚的那次错身,那个交手,那个角度……”花邪紧张道,“如果昊天真心想要杀了木夜,那个机会他绝不会错过,他有,他有…鱼肠……”
焦尤听着花邪紧张的声音,手掌不禁搭在了花邪的身上,她知道花邪已经开始察觉了,花邪已经开始觉得恐惧了,她知道,只有这次,这次的花邪是真的毫无防备。花邪也知道,这次的自己,恐怕是真的将要一败涂地了。
下面的战斗还在继续,可是花邪再也无心看下去了,她现在大脑里一片空白,幸好,幸好有她在自己的身边。花邪小心的躺在焦尤的怀里,急促的呼吸着,焦尤则一直用手掌一直在拍打着花邪的后背,轻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在等等,在等等。”
等什么?花邪不知道。可是她相信焦尤,相信自己和焦尤之间的关系无可附加,那是一种依赖,对彼此之间,需要,也是喜欢。她此刻只知道焦尤让自己等待,她相信焦尤,说不定焦尤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早早就已经做了准备呢?花邪心想道。
两人就这样依偎在栏杆上,看着下面人头攒动,看着下面落叶缤纷,刀斧纵横。
忽然间一阵风起,花邪感到有些冷,她紧紧地靠在焦尤的胸口,脸颊也已经触碰到了焦尤的胸膛。骤然风起,焦尤的衣服也被这轻风吹开,雪白的胸膛上光滑细嫩,细嫩到花邪的脸刚刚触碰,就已经被融化。她很安稳,也很舒适。
依靠在这样的胸膛上,任谁都不会感到不适的。
突然,花邪的脸色变了,变得冰冷,僵硬,就连那最后一抹安稳也凝固在了自己的脸上,她的脸颊还贴在焦尤的胸膛之上。
光滑,细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