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译桓复又坐下来。
她却并不心急,而是换了话题:“咱们先说说你转移变卖夫妻共同财产的事儿吧?”
他像听一个笑话般看着她,“转移变卖?还夫妻共同财产?你指什么?”
“上月,你将所持的景邦物流的36%的股份以低于市价三成的价格出售。接着,你又以个人信用向银行贷款六千万,明面上这笔资金用于桓宇国际欧洲分公司的厂房建设。实际上,你们的选址已纳入伦敦市政建设,根本不可能建立厂房。也就是说,你这是恶意制造债务,间接转移变卖夫妻共同财产。”
她把三厘米厚的文件夹递过去,“方总好好看看?”
“不用了。”他两指敲了敲桌面,“还有什么?”
她拿出一沓照片,尽是他的艳迹:“这上面的女人们,你可有印象?”
他随便拨了拨照片,语调不疾不徐:
“这位,临时拉的女伴,我连名字都不知道。”
“这位,活动现场的司仪,叫什么忘记了。”
“这位,一同参会的代表,人家可是有老公的。”
……
看他死不认账的嘴脸,沈向晚干脆甩出杀手锏:“我知道您阅人无数了,想必这些搂腰贴面也不算什么。但请您看看这个。”
照片中方译桓抱着秘书钟景飒,正准备进卧室的门。
钟景飒穿着拖鞋和丝质睡衣依偎在方译桓怀里,面色绯红,一手搭在方译桓的肩上,姿态甚是撩人。
而显然二人同住一间房,也显然二人关系不一般。
右下角显示是伦敦当地时间凌晨一点。
她嘴角一撇,得意洋洋,“您不妨告诉我,这张照片上的房子在哪里?您和钟秘书什么时候开始同居的?同居了有多久?”-
他拿起了照片,又丢在了桌上,面露不悦,“就这个?就想证明我和钟秘书有不正当关系?”
她咄咄逼人:“没有不正当关系,你会在伦敦华人区给她买独栋别墅?没有不正当关系,你们会在英国同住同游长达三个月之久?没有不正当关系,你们会同进一间房,同睡一张床?”
“同睡一张床?”他目光凌厉,嘴角却带笑,“沈律师,我和你,也同进一间房,那我们也同睡一张床了么?”
这一反问,居然让她没有犀利的言辞反驳,“那不一样。”
“不一样?若不是我给你开了支票让你走,你难道不会像李总所说的那样伺候我?”
他修长的食指指节抵在耳后,玩世不恭地瞧着她,笑得如沐春风,“十万一晚,价钱可不便宜啊。”
沈向晚气急,这是拿她和那些外围女比较呢!
他还不觉收敛,而是上下打量她,顿了顿,才又慢悠悠地道:“想必,沈律师定然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过人之处……
这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晰,让人不浮想联翩都难。
其实对于外貌,沈向晚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谈不上倾国倾城,眉清目秀四个字还是当得起的。虽然没有模特那种********吧,但该有的地方也是有的,不该有的地方也足够清减。方译桓所谓的过人之处,想必并不只是身材这么简单了,再往深里想,那可就不那么礼貌了。
但他说的隐晦,沈向晚也不好发飙。
只能咬牙不接话,大手一挥,又甩下一张照片,是第二天的早晨七点,方译桓衣冠不整地从房间出来。
“整整六个小时呢。我和你,可没有呆那么久。”
他神色一变。
可叫她找到了机会:“孤男寡女,良宵共度,您可别告诉我您跟钟秘书在读夜光剧本?本该干柴烈火的时刻,偏偏无欲无求?是钟秘书没有任何‘过人之处’,还是你……根本就不行?”
她学着他慢悠悠的语气:“或者,承认了吧。六个小时呢,你倒也很是威猛持久。”
威猛持久……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到的这个形容词。
说完自己都一阵恶寒。
但她就是要恶心他。
-
他果然皱了皱眉。
沈向晚笑眯眯地瞧着他。
半响,他才开了口:“你照片拍摄的那天,钟秘书醉得不省人事,我出于对下属的关心,照顾了她一晚。我睡地铺,出来难免会衣衫不整。”
沈向晚嘴角一撇,依旧是笑眯眯:“好理由。”
他说:“沈律师,偷拍本就犯法。你若将这些照片公之于众,我将保留我所有的权利,对你追究到底。”
“这点你大可不必担心。保护当事人的隐私是律师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已经占了上风,她见好就收,“我此行只是想来劝你,撤诉吧。我这边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让你身败名裂,上了法庭你也未必就能捞到好处。你和江小姐都是公众人物,撕破脸皮,对簿公堂,造成的负面影响是不可估量的,说不准彼此苦心经营多年的良好形象、完美事业全都毁了。”
“我并不想这样。问题是,她不肯协议离婚。”
“问题是,你没有给出一个公平合理的财产分割方式。”
……
接下来又说了很多,她却再未占上便宜,耐心几乎耗尽,想必方译桓也觉得这样的讨论没有任何意义,低头看了看表,起身道:“正是午饭时间。沈律师一起吧,也可以详细谈一下财产分割事宜。”
沈向晚以为事有转机:“这么说,方总愿意撤诉了?”
他笑:“如果你赏光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这话明显就是涮她,沈向晚也懒得费口舌,“吃饭就不必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吃饭的时候,方总倒是可以想一想我当事人的好,说不准就改变主意了呢?”
“这不可能。”
“财产让步呢?”
他笑:“这些,都交给法庭吧。”
沈向晚挑眉,放下支票,“那今天就到这里吧。这是昨晚的十万块钱。感谢方总百忙之中与我会面。”
他颔首,立刻按下了茶几上的按键,对着隐形麦吩咐道,“安排司机送沈律师回去。”
那边传来钟秘书温柔的声音,“好的。”
沈向晚想到钟秘书和方译桓的关系,心里又是一阵恶寒,自然不肯:“不麻烦了。”
方译桓亦不勉强,只是又吩咐钟秘书:“给沈律师带几盒肯迪醒。”
沈向晚不解:“那是什么?”
他说:“你不是酒精过敏吗?”
是酒精过敏。
可她早上涂了那么厚的底妆,她自己都瞧不出来,他居然看出来了?
既然是好意,她也没必要拒绝。
-
出了桓宇国际,正赶上午高峰。
一路红灯,汽车一辆辆跟个蜗牛似的,挪也挪不动。
昏昏欲睡中,突然想找个人聊天。正准备给男友蔡闵程打电话,掏出手机,按了几个数字,想了想,还是挂掉了。
蔡闵程昨天才在电话里讲过,谈判太过艰难,他还会在英国呆一个星期。
这会儿定然在忙。
作为女友,她给他充足的自由。一年里,他有八个月都是出差在外,另外四个月也有一半时间和他的狐朋狗友聚会,留给她的时间少之又少。她就一个人移动,一个人生活。
其实也没什么,习惯了就好了。
回屋子,将高跟鞋换了,打算上楼洗个澡。
刚进客厅,就闻见了丝缕烟味,她的心脏突然收缩,叫了一声:“闵程?”
没人答应,她用力按下灯掣,空荡的客厅一下明亮起来。
只是地毯中央,一只红色的高跟鞋,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