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醒来，雷娅神清气爽，她果然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入睡毫无困难，半夜也不曾惊醒。
想去喊陆程一起吃早餐，在用餐时向他打听天朝见闻，没想到他早已起床。来到只为他们几个人服务的小号餐厅，陆程正坐在餐桌边大快朵颐。法式的可颂面包和口味品种繁杂的奶酪很对他胃口，牛奶与果汁也都是最新鲜的，还有浓香四溢的当地咖啡，这些对青春期的胃口来说都有着莫大吸引力。
见到雷娅的到来，他只略略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女孩倒是不太习惯法式早餐，跟着路德维希日子久了，她的口味偏重，更接近德国人。香肠，呛口的奶酪，夹火腿和煎蛋的三明治，混合麦片，巧克力棒，这些才像话。诚然，法国人的食物更精致，可偶尔尝一次还行，这么多天下来，她早就开始想念路德维希城堡里的厨师们。
她拿了几个面包、几块奶酪和一点果酱，倒了杯凝乳，在陆程身边坐下。“看你的样子，”咬了口奶香味很浓的可颂，她拍了拍他，“之前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吗？”面包味道还行，但根本不耐饿，要是运动量稍大，不到两小时就会感到胃里空空。
“是啊，特别是又吃到天朝菜和我们家乡的各种美味之后，回来的一路上差不多都是靠方便面撑过来的。说实在的，你们的食物实在太可怕了，在威德佛尼尔先生那儿，每天吃饭都是种煎熬啊。”
“那你现在还吃得这么兴高采烈！”他竟然鄙视自己吃惯了的食物，雷娅很不满。
“把你饿上五天，不，三天就够，那时你就是二战时的压缩饼干也能狼吞虎咽。”
“你！”
正打算找话反驳，洛朗迈着大步、哼着小曲走进餐厅，他的身后跟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相同式样、有些脏了的白色长袍，管家萨米埃尔先生又跟在这两人身后。在海德伦先生和陌生人面前斗嘴未免太不成体统，雷娅哼了声，站起身来。
路德维希对礼貌是相当重视的，教导过她多次，雷娅向来严格按照老师的要求来做。“早上好，洛朗先生。心情不坏？”
拿起小块可颂，洛朗边朝嘴里送边说：“确实还行，刚刚的消息，法国队在世界杯小组赛里七比零战胜天朝队拿到两连胜，提前在C组出线了……啊对不起斯库尔先生，我不是有意的。另外，动力甲的一级联赛里，我支持的巴黎外国矮子队继续领跑春夏赛季的榜单。”
他把整块面包塞进嘴里，又用一口牛奶冲下肚去，满意地舒了口气，继续道：“当然，最令人欣慰的还是斯库尔先生的安全归来，我的团队连夜对他带来的密钥进行了验证。”
“结果如何？”陆程放下手里的刀叉问。
“傻瓜，看洛朗先生的模样就知道，肯定很成功啦。”
“正是如此，雷娅小姐总是如此睿智，”海德伦哈哈大笑，“今天凌晨时分开始对小阿列克谢进行治疗。大概要不了十天，他就能重新站起来了。”
“十天？”雷娅张口结舌。一条腿齐膝而断，十天就能站起来？什么样神奇的医术啊？人类能掌握这种技术？
“差不多，”陆程倒是没太多惊讶的表示，“我姐姐完全恢复大概也就用了这么久。”
“只可惜目前还无法大范围推广运用……啊瞧我，”洛朗·科斯蒂尔转向跟在他身后的两人，“早餐粗陋，还请两位包涵，有不合口味的地方告诉萨米埃尔先生即可。这里的两位年轻人是组织的精英成员斯库尔先生和雷娅小姐。”
陆程和雷娅分别起身致意。
“斯库尔先生，雷娅小姐，”他又转向他们俩，大大咧咧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优雅与不拘小节同时在这个法国男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这两位是维尔康先生，以及维尔康先生的学生，贾萨尼先生。”
随着洛朗的介绍，两人向陆程他们颔首行礼。雷娅细细打量，这两个人有着典型的中东地区相貌，维尔康先生年纪不轻了，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如沟壑般密布，眼睛却炯炯有神，凶猛得令人联想起剧毒蛇类。贾萨尼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像电影里的海盗那样戴着单边眼罩遮住左眼，左颊上有道宽阔的伤疤。
他们落座后一言不发，默默地用着食物，除去开头简短的礼节，与包括洛朗在内的其他人没有任何交流。
海德伦不以为意，继续向陆程与雷娅介绍：“接下来，组织会有一些大的行动，我和威德佛尼尔先生都有相当重要的任务，但是人手却稍嫌不够。我得再次感谢威德佛尼尔先生，不是他的话，维尔康先生绝不会愿意帮助我们。”
“你弄错了。我并不是因为路德维希才加入你们的，虽然确实是他说服了我。”维尔康先生道。他没有抬头，嗓音沙哑犹如粗粝的黄沙。
“啊，是我失言，”被当面指摘，洛朗没有丝毫不悦，至少没有在脸上流露，“威德佛尼尔先生没有和我说得太详细。您是因为……”
维尔康抬起苍老的面孔：“我希望我的学生成为真正的狙击手。”语毕，他低下头去，专心地对付盘中的奶酪，再也不发一言。
“狙击手？”雷娅诧异道，“你们和老师是同行啊。”
“是的维尔康先生长期活跃在叙利亚的战场上，在业界名声卓著，实力与威德佛尼尔先生不相上下，单以威望而论，还要胜过低调的威德佛尼尔先生，”洛朗看着两人中年轻的那位，“贾索尼先生作为他的学生，虽然年纪轻轻，已经掌握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技巧。”
除了手上厚厚的茧子，完全看不出来这个年轻人懂得狙击，雷娅心想，他看起来就像是从战乱地区逃出来的难民。
“我不想成为什么真正的狙击手。我有问题想问一个人，威德佛尼尔先生告诉我，加入你们便可以遇到他。”贾索尼说，他剩下的那只眼睛中透出某种晦暗陈腐的意味，这种眼神是雷娅相当熟悉的。就在几年前，每次照镜子，看到的都是同样的眼神。她意识到，贾索尼和曾经自己一样，也是个执着于过去的人。
“问题？”陆程饶有兴味地问。
“用我们的方式来问，”独眼的年轻人说，“我们使用狙击枪来交谈的。”
“常人难以想象的技巧？有意思，”陆程突然道，“维尔康先生既然与路德维希先生不相上下，那我不是对手。这位贾索尼先生也很有信心的样子，我很想知道他究竟有多厉害。贾索尼先生，和我来场一对一决斗怎么样？如果连我都不如的话，那我劝你还是甭去找你的冤家自取其辱了。”
轮到洛朗诧异了。“斯库尔先生，”他盯着陆程，“你不是在开玩笑？”
雷娅吓得连手里的奶酪都掉了。这男孩去过一趟天朝怎么变化如此之大？过去的他绝不会主动向刚谋面的人提出挑战。
“当然不开玩笑，我觉得他是个合适的对手。海德伦先生，您这里一定有场地吧？不是供你的员工消遣的、竞技用动力甲训练场，而是真正的、模拟实战的、让组织成员使用的训练场。”
海德伦踌躇不决：“有是有，可贾索尼先生未必会愿意……”
“我愿意，”贾索尼站了起来，“若是连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孩都解决不掉，我没资格向那个人提问。一对一的决斗，我接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