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拉图上尉一浪高过一浪的怒吼声中,刘弈忙不迭地逃出了他的办公室。
真是个凶暴的哥们,不过刘弈倒不讨厌这种活力过剩、嗓门奇大的军官,相比之下太过阴沉的才难相处。遇上有点实力的新人,收拾收拾让他正视自己的立场也是必然的。他奇怪的是,怎么普通士兵对自己很欢迎,甚至崇拜,负责人和他们的态度却有如此大的差距。
上尉说要招待某个大人物,他想起那辆肆无忌惮的路虎。看来这种现象并非天朝独有,到哪都是一个样,在黎明的军事机构中也不能免俗。
他仔细看了上尉塞给他的纸,不自觉地念出了声:“去镇上唯一的日料店里将厨师和食材一并带回来。去菜地里摘青椒。到冷库取牛肉。去仓库里把所有能找到的Brewdog PunkIPA和AleSmith的双倍红色帝国IPA统统搬到餐厅去。额外任务,注,此条任务有奖,去山林里打到野味若干,按数量与质量计算奖励……”
说起来,纸上的东西他都喜欢,当然是喜欢吃或喝,要他自己准备,喜欢的程度瞬间下降到原先一成。不过他向来是只要给到的任务就必须认真完成的性格,主攻、辅助或者支援都得有人干,而且哪一种都很重要,不能只由着自己性子来。战争是由后勤决定的,他对自己说,偶尔干干后勤的活也是有必要的。
初来乍到的他哪里都不认识,不得已还是找上刚才的哨兵帮忙。看得出来,两人都想热心地参与到帮助自己的事业中来,而不是待在冷清的后门口看着热带雨林发呆。最后刘弈选择的是莫洛夫,理由是拉瑞尔不会开车。在陌生的地方,有一个熟悉路径的司机真是太重要了。
巴拉图上尉给刘弈的是他自己的车钥匙。那是辆比刘弈和两个哨兵加起来还老的古董,二战时候美军使用的、大名鼎鼎的威利斯MB吉普车。这辆车帮助美军打赢了战争,现在也帮他们成功请到了厨师。那日本来的大厨年纪大的可以进纪录片,刘弈怀疑《寿司之神》他也参演过。大厨看到这吉普几乎跪下,对于要他像印度人那样挂在车后毫无怨言。
刘弈好奇地问为什么,大厨操着生硬的英语道:“儿时米国人开着这种吉普在我家乡的街头横冲直撞,那时每个男孩都希望自己有一辆这样的汽车。有一回,我们一群孩子中总是受欺负的那个,不知怎地坐在美国人的吉普车上兜风,那之后他一跃成为我们中的孩子王。那时我就想,要是能坐一回米国人的威利斯吉普,我愿意拿三年寿命来交换。这个愿望一直没能实现,现在我老了,寿命不知道还有没有三年,终于坐上这吉普。就是让我现在死去也没有遗憾了。”
刘弈急忙叫莫洛夫停车,把自己的座位让给大厨,换来的是莫洛夫更加崇敬的眼神和老人的鞠躬致谢。不行,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向老人解释清楚,在天朝的文化里,让如此年纪的老者向自己鞠躬是要折寿。
“这种文化传统是不是有点迷信?”白人哨兵问道。
“这不是迷信,”刘弈正色道,“而是尊重。”
莫洛夫肃然起敬。
回到营地放下日本大厨,刘弈又直奔菜地。幸好要他摘的是青椒而不是别的什么,否则以他的农务知识,连麦苗和韭菜都分辨不出来,百分百要在这个环节出糗。
纸上写着青椒两个。不明白这点东西对厨房有什么用,更不明白为什么这点小事还要专程安排一个人来做,刘弈还是照办了。他选了两个饱满、硕大的青椒,交到厨房去,顺便看了眼日本大厨。老人占据了相当大的一张操作台,神情专注地准备着料理。
“谢天谢地!”厨师说,“幸亏来了个天朝人,否则真不知道怎么交差。”
另外一个看起来在厨房帮忙的士兵附和:“这下see了,原来这种vegetable就是青椒,早点写capsicum多好,写汉字who懂啊?我最hate那种学汉语没学几天,写出来讲出来就非要夹杂几个汉字的noob。”
刘弈目瞪口呆。
“这位新人,”厨师拉住刘弈不让他走,“你的厨艺如何?”
他上下打量了厨师几眼:“和您的枪法不相上下。”这家伙手上的老茧大概是握炒勺造成的,射术应该高明不到哪里。
“救星!”厨师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我以前代表巴西参加过奥运会,射击项目的,可惜没能拿到名次。来吧,为我们做一道青椒土豆丝。听说在天朝,这是道著名的菜肴,几乎每个人都品尝过,在军队中甚至用这道菜来鉴别厨师的水平。”
哪有这么巧的事?这家伙居然还是高手。青椒土豆丝确实是道很普遍的菜肴,每个人都吃过,对火候、刀工和翻炒是个综合检验,确实很考验厨艺。但每个人吃过不代表每个人都做过,刘弈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呃,”他找借口想脱身,“我在执行巴拉图上尉交付的任务,准备晚餐的各道菜肴,招待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我得接着干活去了。”
“再好不过,我们就是在为那位任务准备青椒土豆丝,这是他喜欢的一道菜,”厨师喜出望外,“为了巴拉图上尉的任务,先替我们把菜做好。”
那大人物居然也喜欢这道菜?彻底没辙,刘弈硬着头皮撸起袖子。先加青椒还是先加土豆?先加油还是先放盐?他一头雾水。
【中队长大人,】AL对他的称呼始终如一,【何必自己动手呢?】
“你有主意?”
【这儿到处是厨子,您只要出声指点不久行了吗。】
“可我不懂做菜啊。”
【您不懂没关系,我懂啊。】
“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平时搜集的菜谱足够您每天品尝不同做法的青椒土豆丝,从现在起直到两百岁。您要做的很简单,摆出自认为最帅气的姿态,调整好心态,把做菜看作是狙击一样驾轻就熟的事。然后把我说的复述一遍即可,他们会崇拜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