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八年了。十八岁大学毕业,二十岁去日本留学。二十五岁从警。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就是四十几岁的人了。办过的案子很多,见过的短命鬼不少。想保护的人没保护好,想抓的人没抓着。有人说我是全省优秀警察,也有人骂我金乞丐是个混账玩意……”
可能是觉得我单纯老实,平时沉默寡言的金大队,这一天突然说了许多话。
“十八岁大学毕业,金大队,你读书的时候跳过级?”我好奇地问道。
金大队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打开一半车窗,我看他长发飘飞的模样,像足了迪克牛仔。
“呵!这都被你发现了,不错!有当侦查员的潜质。小的时候,别人都叫我天才。十八九岁,别人叫我狂人。二十几岁,别人叫我乞丐。当过高考状元,拿过散打冠军。出过唱片,讨过饭。刚开始吧,因为暂住证被赶来赶去,后来,就想当警察,去管别人……”
说到这儿,我看他嘴角的微笑慢慢凝固。之后又掏出烟盒,丢了一根烟给我。我一看,是最低级的白沙烟,连五块钱都不值。很难相信,像他这样的人,竟然会抽这样的烟。
抽着抽着,他就说:“人生的选择,永远都是这样,对了错,然后错了对!”
我隐约感到,金大队这人背后,一定有着比老彭、比汉堡包还多的故事。
“你这么优秀,为什么不去当国际刑警?你知道骆宾王吗?才三十多岁,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当过维和警察!”金大队冷笑:“知道有这么个人,年轻人嘛,华而不实!”
我心里暗想,这话要是被刘美女听到,非得乐开花不可。提到骆宾王,谁都说他优秀,连头儿都把他捧上天。不料在金大队这里,骆宾王瞬间就变得一文不值。
两人一路聊着,不知不觉间,就来到陈姐居住的月亮湾小区了。
然而,车子并没有驶入小区,而是拐了个弯,朝附近不远处的圣水公园驶去。金大队将车在树荫下停好,就从车上拿了个包,拎了把长剑,带着我往山丘上悠闲地走去。
那山丘不算高,草木青葱,泉水叮咚,据说山后有口神仙井,而且水质不错。
金大队将手中的宝剑递过来给我:“你先帮我拿着,我到那边喝口水!”
我将剑接过来,扯开一看,发现寒光逼人,剑身之上还纹着两条青龙。
这样的剑,要想弄一把也不是太难,难得的是在这样的状态下,还有如此雅兴。
大概二十分钟后,我和金大队两人开始坐在山顶的凉亭,掏出包里的望远镜观察月亮湾小区的动静。我刚将望远镜调好,突然就看到一女的在洗澡,顿时被吓一跳。
金大队拍我的脑袋:“你这家伙,往哪儿看呢?陈姐住在那边,看到没?”
我顺着金大队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真发现陈姐经常用来种花的那个阳台。
“对了,金大队,这时候,陈姐应该还在单位吧?咱们不去她家,跑这儿干啥?”
金大队说:“要是陈姐真拿了那玩意,也不会放在家里。咱们到这儿,是希望从他们家周围的变化,去判断她有没有做那件事。俗话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中午我故意开着警车到食堂门口等你,其目的就是要让陈姐知道,看她怎么办。”
我放下望远镜,心想这一点,我咋没有想到?要是陈姐知道我们要到她家搞搜查,必然会在电话里通知相关的人,她要真做了那事,肯定得想一些法子应对我们。
而且,按照常理,她肯定知道打电话不安全,这样一来,必定会亲自回家观察动静。
也就是说,只要下午两点半以前,陈姐还没有回家,这件事肯定就与她无关了。
当然,这只是我的初步判断。至于金大队的用意,是不是这样的,我就不知道了。
观察了一会儿,我觉得无聊。我就向金大队打听关于刘美女的事情,问他知不知道。
“那天晚上,单位的刘娴妃出去就没回来,金大队,你认识她吗?”我问。
金大队坦诚回答:“我知道咱单位有这么个妹子,也知道那天晚上她出了事。其实这事儿,咱单位三把手以上都知道了,只是不便向外界透露。她是你老婆,还是你女朋友?”
我显得很激动:“是我女朋友,那她有没有受伤,现在在哪儿呢?”
“她跟着那伙人跑掉了。这就是真相,我看,你还是忘掉她吧!”
“跑了?什么意思?你是说,刘美女……她也是坏人?”
“她是不是坏人只有找到她才知道。这事儿,你得保密。另外,记住一件事,领导的决策,都是有意义的。尤其是这种行动性的决策,你不用去质疑。现在明白了吗?”
我当然明白了,如果刘美女真和不法之徒搅在了一起,领导当然得保密。因为这种事情,一旦被外界知道,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刘美女这辈子,恐怕就玩完了。
古人常言,人非圣贤,岂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况且咱们这种单位,本就有一定的风险。你说诱惑也好,你说危险也好,总之,身为同事,都应该相互帮助才对。
明白头儿他们的初衷后,我心里一阵难受,心想自己差点就误解他们了。
两人坐在凉亭盯了半个多小时,快到中午一点钟的时候,忽见一个身穿臃肿的老女人从小区的大门外进入,在门卫处逗留一会儿,才从一个快递员的手上拿了个包裹往外走。我看那人的身形有点熟悉,就让金大队看。金大队看了说:“是陈姐的老妈!”
“陈姐的老妈?她和陈姐是住在一起的吗?怎么来了就走?”
金大队沉默片刻,才回答:“有问题,咱们跟紧一点!”
为了避免被陈姐的老妈察觉,两人下山以后,并没有开警车,而是顺手打了个的士,慢悠悠跟在陈母的后面。一直从小区门口跟到公交站台,又跟着公交车来到郊外。
确定陈母走进一片小树林的农房以后,金大队才带着我快速跟上去。
“伯母,你原来住这儿啊?我们是陈姐的同事,你还记得我吧?”金大队说。
陈母手中的包裹被吓得掉在了地上,她捡起来以后,看了金大队半天。
可能是金大队的长发,让她认不出来了,过了很久她才拍了拍脑袋说:“原来是小金啊!你当警察就当警察,留那么长的头发搞啥子?像个小流氓一样!”
金大队走过去,笑眯眯说:“都是为了办案需要,才没剪……”
“那你们到这儿来,是不是抓坏人来了?你别吓我啊!”
“哦!办案路过,见这片林子空气好,就下来走走。不想你老人家住这!”
陈母领着我们往家里走:“我啊!到城里住不习惯,去年你陈姐让我搬去和她住,住了几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干脆找了这么个安静的地方。”
见我们盯着她手中的包裹看,陈母有所警觉,忙说:“这是我女儿网上买的东西,快递公司打她的电话没人接,就打到我这儿来了。以前,我也帮她收过东西!”
金大队从陈母手中把东西拿过去:“伯母,我们可不可以检查一下?”
陈母脸色铁青,怔了怔,才笑着说:“怎么,怀疑里面有东西?”
金大队说:“以防万一,现在的坏人什么手段都有。没别的意思,我们担心最近有些不法之徒,会利用快递公司偷偷把一些非法物品放在里面,比如毒药什么的!”
一听毒药,陈母马上说:“真有这样的事?小金啊!那你就帮伯母检查检查!”
金大队从兜里摸出一把军用匕首,一下子将包裹打开,结果……
陈母脸色绯红,喃喃说:“这……这是……这是个什么东西?”
金大队赶紧将东西放回包裹:“我们,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
陈母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就问:“小金啊,你老实说,是不是你陈姐她……”
“伯母,没啥重要的事,例行检查而已。这事儿,你千万别跟陈姐说。”
陈母还是不放心:“我女儿,从小胆小怕事,她应该不会做什么坏事吧?”
金大队不再解释,带着我往堂屋里边走。刚走到屋后,就发现一个小小的佛龛。
说是佛龛,只是因为有点像而已,事实上,那儿供奉着许多泰国小鬼。
看着几十个各式各样的古曼童,还有古曼童面前摆放着的各种可乐牛奶,我感觉头皮发麻。记得有一次我给陈姐打电话,还在电话里听到一些小娃娃在哭。
“这些小鬼,是怎么回事?”金大队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问陈母。
陈母的手抖着说:“这个……是我自己供奉的……”
“伯母,你会上网吗?你去过泰国吗?”金大队继续问。
陈母噗通跪下去:“小金啊!我求求你了,这件事,与我女儿无关!与她无关!”
我和金大队将陈母扶起来,我说:“伯母,你慢点儿说,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