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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娘子

杜音然尽量挺直身板,抬起头,端坐在秦老夫人身边。弯着眼角微笑着,好看的眼睛满载着笑意,扑闪着睫毛在阳光下轻轻地在眼窝处投下淡淡的阴影。略施粉黛的她与之前秦安信印象中的杜音然稍显不同。

可能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杜音然从秦老夫人温柔嘱咐的声音中稍稍出了神,挑着眉望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秦安信。他却是淡然地收回视线,杜音然却还是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

“瞧我,说了那么久。”秦老夫人轻轻地咳了一阵子,杜音然连忙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奶奶,你没事吧?”秦安信也来到秦老夫人身边,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脊,帮她顺气。

“娘,你还好吧?”一旁的秦将军和秦夫人也是担忧地连忙凑近,围坐在秦老夫人身边。

“没事……”秦老夫人摆摆手表示自己并无大碍,一双手布满褶皱,甚至骨瘦如柴。“我还要抱曾孙,自然不会有事的。”

提到曾孙,秦老夫人倒是两眼放光,充满希冀。眼神落在秦安信的脸上,然后又对杜音然眨眨眼。杜音然尴尬地红了脸,窘迫地低头不去回应秦老夫人眼里的希冀。

“信儿,以后可要好好待音然。你若是敢欺负音然,奶奶可不会放过你。”秦老夫人暗哑着声音,透出一丝疲惫,兴许是刚刚咳得有些重,这会儿才会觉得说话略显吃力。

“奶奶放心,我不会欺负音然的,你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了吗?”秦安信另一只手覆上秦老夫人的手,向她保证,又兴许只是想让她可以安心。

“都成亲了,怎么还直呼其名?”秦老夫人嗤笑着,抓起他的手和杜音然的手,将他的手覆上杜音然的手上,让他们的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缘分难求,好好珍惜眼前人,知道吗?”

秦安信感受到手心里的柔荑有一丝僵硬,勾着嘴角无声地笑着,墨玉般的眼神落在正探究他笑容的杜音然眼里,旁观者只以为这是一个郎情妾意的对视,却只有杜音然知道,秦安信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一丝蔑视,甚至有些残忍。杜音然不禁想到了昨夜他对她说的那些话,一样的不给她任何希望。

“奶奶,你放心,音然是我娘子,我自然不会欺负她。”秦安信扯着嘴角,坚定地回应着秦老夫人的嘱托,可只有杜音然听出了他在说娘子时特地加重的语气。

“那就好,那就好。”秦老夫人拍了拍他的手背,这才收回手。秦安信也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扶着秦老夫人躺下。

杜音然盯着自己的手微微愣神,他手心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手背上,连带着她的心也不规则地乱撞着。

这一刻,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当她第一次为他心动时,她的心曾就这样不规则地乱跳着。

那是她认识他的第七年,她才过十二岁生辰,而秦安信已经十五岁了,已是翩翩少年。

他不再是那个走哪都要奶娘跟着的小少爷,而是玉面白冠的少年。这七年里,他跟着他爹爹为他请来的师父习得了一身本领。而杜音然自从成了他的小跟班以后,也跟着他习武。虽然杜远一直不赞成女孩子家习武,但是杜夫人倒是不反对。用她说的话就是习武不仅可以强身健体,还能防身。

于是乎,杜音然就跟着秦安信一起习武,只不过她还是没有秦安信那般有天赋。

还记得那天她师父教他们骑马时,她没有控制好马儿,差点被马儿甩下来。就是秦安信不顾安危跳到马背上将她抱在怀里,及时制止马儿发狂。

也是那日,杜音然的少女心萌动。在他怀里侧过脸望向他时,他带着稚嫩却坚毅的脸廓,飞扬的剑眉,还有紧抿着的嘴唇一下子撞进她的心里。马儿飞速地奔跑着,风儿在耳边咆哮,而杜音然却只听到了自己如雷贯耳的心跳声。被他温暖的气息包围着,心突然变得安定。

“音然。”一道温柔的声音轻轻地闯入杜音然的回忆里,她猛然回神。

“是,娘。”回过神,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杜音然看着眼前略带担忧看着她的秦夫人,立马换上一贯的笑容,右边眼角下方的一颗略带茶褐色的黑痣随着她的笑意,变得更加清晰。

“看你脸色有些憔悴,一会儿我让厨房给你送点莲子汤过去,记得趁热喝了啊。”秦夫人是个很细心的人,这是杜音然懂事以来便清楚地知道的。

也是因为秦夫人,她才能够在秦安信的同意下,嫁进秦府。至于秦夫人如何让秦安信同意的,杜音然虽然不知其中具体的内容,但瞥了一眼已沉沉睡去的秦老夫人,所有一切早已了然于心。

“谢谢娘。”福了福身,杜音然这才退回但秦安信身边。

“不用跟娘客气。”秦夫人看到礼数周到的杜音然自然地笑逐颜开,毕竟懂礼数的孩子,任谁都喜欢。

“爹娘,那我们先行退下了。”秦安信沉着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他的声音没有方才对秦老夫人那样的温暖,而是有一丝微凉的淡漠。

无视秦夫人拧起的秀眉,秦安信昂首挺胸地步出了房门。

杜音然向秦将军和秦夫人福了福身,便也跟在他身后往他们住的院子里走去。

秦安信走路比较快,杜音然不得不小跑地跟在他身后。走廊上的下人看到这般景象,无不让开道垂着头站在一边。也有几个站得稍远的下人小声嘀咕着什么。

杜音然默默地叹口气,心想他就是故意想让府上的人都知道,他对于他的新婚娘子并不满意。

也是,这样的场景想必府上的人也不陌生。她还没有嫁给他之前,只要她胡搅蛮缠地跟着他,他便对她置之不理。每次她说要嫁给他,他总是无奈地笑笑不说话。那个时候是无奈,现在她真的成为他的妻子了,他的态度却是鄙夷。

杜音然看着他宽厚的背脊,想起很久以前,她不愿走路,他就背着她,然后她常常趴在他背上睡觉,那个时候的他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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