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音然第二天一早便醒来了，昨夜无眠，将近天亮才合眼，刚要入睡，却被推门声吵醒。
“白芷，这天都未亮，你就过来吵我睡觉。改日我让娘亲给你说门亲事，把你嫁掉，省得你天天吵我。”杜音然拉了拉被褥，盖住脑袋，语气带着威胁和一丝恼怒。本就被秦安信给气得睡不着，这会儿又被吵醒，对于把睡饱喝足当人生箴言的杜音然来说，简直就是挑衅。
“……”来人并未说话，而是踱步来到床边，一把掀开了杜音然的被褥，抓着杜音然纤细的手腕，将还在睡梦中的杜音然一把拉了起来。杜音然还睡眼惺忪，站都站不稳，没想到他会有此动作，杜音然的额头撞向他的胸口，他闷哼一声，却被她呼痛的声音盖过去了。
“很痛。”杜音然揉了揉额头，本来昏昏沉沉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安信……”扬起头，看着一脸面无表情的秦安信，杜音然却有些晃神。不明白他为何那么早就出现在她面前，出现在她房里。
“去给爹娘请安。”秦安信的语气不算好，低沉的声音隐忍着某种情绪。瞥了一眼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杜音然，紧抿着嘴唇，眼神里不带一丝温度。仿佛眼前的人并不是自己的青梅竹马，而是刚刚相识的陌生人一般。
“哦。”杜音然在他冷静的类似于命令的声音里彻底清醒。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按照习俗，他们夫妻是应该去给父母敬茶的。“所以，你亲自过来叫我是有何事交待？”杜音然揉了揉眼睛，了然于心的眼神落在秦安信的脸上。
在捕捉到他眼神有一闪而过的情绪时，杜音然轻轻地掰开他握紧自己手腕的手指，重新坐回床榻上。“不是有事交待，你又怎会特地过来呢？”毕竟，他昨晚才表现得那么愤怒。
没想过她居然能看出了自己是带着目的来的，秦安信有一瞬间未反应过来。然后，看了一眼仅穿着白色里衫的杜音然，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呵，我竟忘了你最擅于心计和演戏。”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却让杜音然瞬间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望进她眼里的冷酷，他那么肯定的嘲笑，让杜音然有那么一瞬间回不过神。
“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可以出去了，我要换衣服。”杜音然不再理会秦安信语气里的讽刺，起身下了床榻，坐在窗户的梳妆台前，从铜镜里看到了身后的秦安信愤然离开的身影。
“真是一点都没变。”拿起桌上的木梳，杜音然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她的长发。看着镜子里眼神有些无奈的自己，才知道原来过去每一次他离开，她的眼神是这样的。
以前她就常常惹他，有时候惹得他实在是很愤怒的时候，他就会这样不理她。只是那时，没有恨意。
“小姐，你起来了？”白芷蹑手蹑脚地推门而入，却在看到坐在铜镜面前的杜音然时，显得有些惊讶。她是看到秦安信走了，才想进来看看她家小姐有没有起来的。
“快点过来帮我梳头发，我不会梳。”杜音然眯着眼睛，侧过脸对着比她稍长一岁的白芷浅笑。
“小姐你先换衣服，我帮你把床铺好。”白芷呵呵地笑着，快速地闪到床边，拉开被子仿佛在寻找什么。
“别找了，如你所见，什么都没有发生。”杜音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轻轻地拍了拍白芷的头，“你那么明目张胆，还不如直接问我的好。”
“可是，我看姑爷……”她是看到秦安信从房间里出来了，才会以为昨晚……
“千万别喊他姑爷。”杜音然打开一旁的衣橱，拿出一件粉色的丝质襦裙。记得她穿这件衣服时，秦安信曾夸过她，所以她才会从娘家那边带过来。
“秦少爷他还是不接受你吗？”白芷是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为数不多的其中一个，但也是知道其中细节最多的一个。她知道杜音然所做的一切，包括她这十几年来，对秦安信的感情。
“是啊。”听到白芷带着小心翼翼的语气问话，杜音然也配合着露出一副很失望的表情，“你看我这件衣服可以吗？”
“小姐，那你直接跟他说出真相不就好了吗？”白芷撇撇嘴，开始动手帮她宽衣解带。有时候她也不明白杜音然的想法，明明只要说出口的事，可是她却只字不提，宁愿让秦安信误会她。
“白芷，你的话那么多，我看我还是早点把你嫁掉好了。”换好衣服，杜音然才坐回铜镜前，等着白芷过来帮她梳头，“今天梳什么发髻呢？”
“小姐我不说就是了。”接过杜音然手里的木梳，白芷站在她身后，轻轻地帮她梳着头，“小姐，你放心，只要是我梳的都好看。”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杜音然对着铜镜里的白芷粲然一笑，眼角飞扬，樱唇微启。
这个笑容是白芷很熟悉的，因为印象中，杜音然在所有人面前都是这般笑靥如花的。特别是，在秦安信面前，杜音然甚至连失落的表情都不曾有。可是白芷却看过杜音然失落难过的表情，那是在秦安信看不到的时候才有可能出现的神情。
“这样好奇怪。”杜音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嫌弃地拧着眉心，这是第一次，她对白芷梳的发髻有点不满意。
“小姐，你别忘了你已经嫁人了。”将一只银白色的发簪插入她的云鬓里，白芷望着镜子里完全变了一个样子的杜音然，憋着笑，郑重地提醒她。
“我看到你在笑了。”动了动稍微有些沉重的脑袋，杜音然嘴角抽动，不客气地揭穿憋笑憋得有些脸红的白芷，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平日里太没架子，才会让白芷连她都敢嘲笑的。
“小姐，今日要不要擦点胭脂？”白芷努力镇定下来，才能语气平稳地问出下一句话。
“好。”可能是因为昨晚没有休息好，杜音然的脸色是有些苍白。所以这一次杜音然立马就接受了白芷的提议。尽管她是不喜欢化妆的人，今日也不得不借助这些胭脂水粉来遮下自己的一脸疲态了。
“小姐，你什么时候才会告诉他所有的事呢？”看着一脸疲惫，甚至有些茫然的杜音然，白芷终究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等那些事都变得不再重要的时候。”其实杜音然知道这句话是有些矛盾的，等那些事变得不再重要的时候，还有告诉他的必要吗？
“小姐……”
“走了，我要去向公公婆婆请安了。”杜音然撇过脸，打断白芷未说出口的话。即使这样，她也知道白芷要说的是什么。
而那，她又何尝不清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