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被他糟蹋了的那几天,也是等待成绩的那几天,其他人都在一遍一遍地翻着报考的书,反复斟酌着未来的去处,或兴奋,或紧张,或充满期待。我却跑去买安眠药、买水果刀。我想过一了百了,可当血涓涓流出的那一刻,我怕了,我退缩了——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是个胆小鬼,尽管总是在他面前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那天我没有去医院,也没有再去药店,而是胡乱扯了条毛巾包住了手腕。我在想,如果血能就此止住,那是上天要我坚强地活下去,反之,便是曾经向往过的死亡。
打开紧锁着的门时,在门口碰见了萧羽白。我当做没看见一般,也没有去踩他的脚,只是下意识地把左手背在了身后。再然后……再然后血就止住了,我遵从了上天的安排,拿出了地图,把报考的地点定在了遥远的大西北。
我不知道萧羽白是不是看见了我的报考志愿表。那几天,他也没有出门,每次我打开房门时,准能碰上他。而后我发现我房间的锁也跟着坏掉了,本着防狗防贼防羽白的原则,我迅速联系了锁匠,拿出了大部分的零花钱换了把新锁。
伤口愈合以后,手腕上留下了一道疤。剩下的钱刚好够在路边摊上买一个手镯。那一天,也是我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戴上了镯子,举起左手腕,在阳光下端详好久,心中的阴霾刹那间被照亮。那种感觉,宛若新生。
从此这个手镯一直戴在我的手腕上,从来不敢摘下。甚至被他……的时候,我也是有意无意地护着手腕上的镯子,觉得比什么都重要。
萧羽白!看着那个精美的小盒子,我再也忍不住了。既然讨厌我,何必假惺惺地关心我?我不稀罕!这样想着,我猛地打开了窗子,狠狠地把盒子丢了出去!
“啊!”楼下一阵惨叫,我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我不禁笑出了声,那个穿着黑色羽绒服捂着头的人,不是萧羽白又是谁?我心头涌现出一阵快感,好家伙,老天终于开眼了!
小盒子正中了他的额头,害他去缝了好几针。于是,我的出院变成了他的住院。也亏得我病房在三楼,不算高,才让他捡回一条命。且不说妈妈听到了消息有多么急匆匆地赶来,又是多么狠狠地数落了我,情理之中,也无需再提。
细细算起来,我和他从小斗到大,一报还一报,我并没有吃亏,前提是在高考之前。小时候我的新橡皮、笔记本、甚至画好的画,写好的作业都会变成他的,防不胜防。有一次我气不过,捏死了他的蛐蛐,被妈妈骂了一顿……唉,往事不堪回首,怎么又想起那些破事儿了?
尽管如此,我也没少让他受伤,算上这一次,之前能记住的还有两次。那是我难得斗得开心的两次,虽然我为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时间再次倒退到儿时。那时,家还在农村,每天爸妈出去工作,我们小孩子就跑出去玩。女孩子们和男孩子们似乎总有着深仇大恨一般,见面了准没好事。而我和萧羽白又是死对头,于是,我俩的私仇顺利地扩大为两个团队的仇恨。
那段时间,流行那种仿真的玩具枪,配置那种球形的五颜六色的子弹。那帮男孩子见到我们就一顿偷袭,我们女孩子被他们打得,怎一个“惨”字了得。萧羽白不知何时也有了一把,于是,只要爸妈一不在场,我就会遭到枪林弹雨的袭击。我不服,也曾祈求妈妈帮我也买一把,但遭到了拒绝。
“女孩子家就应该安安静静的,谁像你那么野?舞刀弄枪的,像什么样子?”妈妈这样说。
我说不过妈妈,只好悻悻离开。于是,拥有一把玩具枪成了我一度的梦想,不仅仅是为了干掉萧羽白,更是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子弹球。
有一天,萧羽白和爸爸一起进了城,我看见了他那把抢,便有了把它据为已有的冲动。拿在手中,发出几颗子弹,便再也不愿意放下。
当萧羽白回到家,我便小人得志一般,拿了枪朝他一顿射击。他当然不服气,趁着我没子弹的当口,一下子把我推倒在地,趴在我身上去夺我手中的枪。我当然不肯给,就和他扭打在了一起。
尽管力气比不上他,但那时的我还有先见之明。为了随时应对他的袭击,我故意把指甲剪得尖尖的。果然,萧羽白吃了亏,脸上被我划了好几道。
妈妈总是在我占上风的时候及时赶来,这次也不例外。我眼睁睁地看她推开我,又亲手扶他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他不情愿地扭了几下,挣开妈妈的手跑开了。
这之后后妈妈跟我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反正是偏帮他批评我那类的。再然后我的指甲被强行剪掉,又跪了一整夜的祠堂。
忘了说了,五岁之前,我是和姥姥一起生活的。直到有一天,妈妈从天而降,把我从姥姥身边带走,来到了萧家,认识了爸爸和萧羽白……当时我还沉浸在幸福之中,以为从此我和其他孩子一样,有了爸爸妈妈,可谁知道,等待我的岂止是失望那么简单。
妈妈刚嫁过来的时候,就因为我和他见面就吵。爸妈听得烦了,就把我们都赶到祠堂面壁思过。但他们似乎低估了我们的爆发力,进了祠堂以后,我们依旧是不停地吵。
现在想想也挺有意思的,我们吵累了,就去拿供品吃,却又因为一个大一点儿的苹果,或者谁先抢到唯一一个熟透了的鸭梨,又争得不可开交。最激烈的一次,我们把里面的瓶瓶罐罐砸了一地。
于是,爸妈只能让我们一个一个地跪,免得在一起又吵起来。我作为女孩子,祠堂当然让给了我,虽然阴森一些,好歹是个遮风挡雨的屋子。而他,则要在跪外面。
毋庸置疑,因为地方分配的问题,我们又吵了一架。当我一个人跪在又黑又寂静的祠堂时,惊喜地发现,自己怕黑的毛病居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