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海大惊,他自以为耳聪目明,却不料被人悄无声息地掩到了身旁。此刻谢衣中毒昏迷,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这么一位不速之客,叶海心中警铃大作,急忙破门而出。
只见院中月色之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人。来人负手而立,身上一袭墨绿长袍,上面用金线绣了繁复花纹。头上戴了头套,将面目遮了个一干二净,只露出两只精光外泄的眼睛。
来人能毫发无伤通过谢衣所设机关密道,又能无声无息避过叶海耳目掩进。听他先前言语,实堪劲敌。
叶海拔刀在手,凝神戒备:“尊驾擅闯我贤弟山居所为何来?”
来人将叶海上下大量一番,冷哼一声,语气之中满是不屑,道:“谢衣这些年都交了些什么朋友?身手如此稀松脓包,流月城破军星君,竟与这号人物称兄道弟,当真堕落得可以。”
叶海大怒。须知他虽以杂耍班头自诩,武功偃甲之术虽不及谢衣,亦不过在八、九之分上。听来人如此当面打脸,不由心头火起。何况现在谢衣身中不明之毒,生死难料,来人若非友,便为敌。当下更不多话,手腕一抖,便挥刀而上。
绿衣人见叶海来势汹汹,也不慌张。身形微晃,向侧边滑出半尺,一手斜伸,朝着刀影径直而去。
只听“叮当”一声,刀身与绿衣人手掌相触,竟然迸出数点火星。叶海一眼瞥见,绿衣人双掌漆黑,却是戴着一双手套。只不知那手套是何材质,竟然不避刀剑----叶海这柄紫背环子刀,乃是用天外陨铁加化玉玄晶打造而成,虽不说百兵不能撄其锋,却也是削铁如泥。
绿衣人冷笑一声,变掌为爪,便向叶海面门抓来。指尖蓝光幽幽,显是含有剧毒。叶海低头屈身绕步,掌中刀身便贴着绿衣人臂膀挺进。
绿衣人口中赞了一个好字,身形拔高跃起,凌空一掌拍下,叶海侧身闪开。绿衣人却不恋战,身体在空中一拧,半空折了个方向,却是破窗而入了。
叶海只听得阿阮一声惊呼,待他抢进门时,只见绿衣人立在谢衣床边,一手制住阿阮,另一手去翻谢衣眼皮。
叶海怒极,无奈投鼠忌器,恨声道:“尊驾到底想干什么?若是英雄的,勿要与病弱妇孺为难,出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绿衣人不理他,只管检视谢衣五官七窍。片刻嗤笑一声:“有趣。当真有趣。那样惊才绝艳心思玲珑的破军大人,竟然会着了这样拙劣的道儿。帝君若是知道,只怕脸色好看得很。”
他一边笑,一面出指如飞,在谢衣承浆、颊车、廉泉三个穴位上点下去,又从衣袋中取出一颗药丸塞进谢衣口中。
阿阮尖声叫道:“你这坏人,你给谢衣哥哥吃了什么?你若是想害谢衣哥哥,我……我……我绝不放过你!”
绿衣人笑道:“小姑娘年纪虽小,脾气倒挺大。我给你谢衣哥哥吃了什么?你等下不就知道了?”
说完,将阿阮轻轻往叶海身边一推,一手抚上谢衣咽喉:“别动,我胆小的很。万一被吓到,这手上一紧,你的谢衣哥哥就变成死的谢衣哥哥了。”
叶海与阿阮气急,奈何谢衣在绿衣人控制之下,二人便不俱他身手,却也要顾着谢衣性命。阿阮气得跺脚,却也无计可施,只得将眼刀一记记朝绿衣人甩过去,可恨眼刀再凶,也不能伤那绿衣人分毫。若是眼神可以杀人,他只怕不已经死上千次万次了。
药丸塞进谢衣口中不过一刻工夫,只见昏迷中谢衣眉头紧蹙,喉结一阵噏动,张口便喷出一滩带血黑水出来,味道腥臭触鼻,不可猝闻。
毒血喷出,谢衣随即悠悠醒转。阿阮大喜,再不顾绿衣人在侧,忙抢上前去,抱着谢衣手臂直摇:“谢衣哥哥你醒了?有没有觉得怎样?”
那边叶海向绿衣人抱拳道:“叶某鲁莽,未识大侠救人之举,多有得罪,万望海涵。”
那绿衣人只管观察谢衣神色,于二人言语半点不加理会,充耳不闻。
谢衣睁眼瞧见绿衣人,微微一怔:“是你?”
绿衣人嗤笑道:“可不就是我。”
谢衣低头叹气道:“没想到,竟然是你救了我。”
绿衣人笑道:“我救你,不过是不想你死得不明不白。阎王殿前,做个糊涂鬼,难道有趣得很?”
他大笑道:“谢衣,你如今既然行藏败露,我劝你还是早早去吧。若是迟了,我怕你便插翅也难飞。”
笑声中,早已跃出窗外。绿色身影便如一只大鸟,向纪山绝壁之下坠去。
谢衣刚刚苏醒,精神虽然虚弱,但见阿阮哭得厉害,却也不免好言抚慰一番,哄得她破涕为笑方罢。
哄完阿阮,他又看向叶海,面露惭色道:“小弟无能,叫叶大哥受惊了。”
叶海见谢衣神色大有欲言又止之势,温言道:“此事事关你师门秘辛,不提也罢。只是你这毒中得蹊跷,你便无丝毫察觉吗?”
谢衣垂了眼摇头道:“毒发之前,小弟并无异状,这毒无声无息,连我也不知道何时中的。想来,也只有之前我与师尊所遣斥候动手之时了。”
叶海咬牙恨道:“你那师尊当真好狠的心!叛师之罪不过打一顿,废去武功,逐出师门罢了。他竟不念十余年师徒之情,要了你性命才罢。”
谢衣见叶海对他那师尊行事颇有不齿,低声叹气道:“我门中戒律:师则,章二,目三。蔑师悖命,累及他人者,杖二十,鸩杀。原是我叛师出逃,也怪不得师尊恼恨。”
因事涉谢衣往事,叶海便转了话题:“与你解毒这人却是好生奇怪。我看他言语之中似乎于你有老大不睦,却偏偏又为你解毒。却不知是敌是友,下次见到,也不知该是个什么章程。”
谢衣听叶海提起那人,想起当初那人在流月城中种种事迹,不由得便带了几分笑意,道:“他呀,他是我门中一个有趣的人。”
毕竟谢衣身上之毒刚解,说了这一阵子话,已然面露倦色。叶海见谢衣面上大有疲惫之色,遂道:“贤弟所中之毒方解,不如早些歇着。便有什么打算,明日再议也不迟。”
遂与阿阮二人辞了谢衣各自回房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