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正合谢衣心意。?他将四名偃甲仆从安置在屋檐下坐了。自己与夏阮二人随村人进了屋。那村人又自我介绍姓贺,众人皆唤他一声贺老汉。
此刻卯时刚过,村人刚刚做好早饭,贺老汉便叫老妻具黍待客,自己在下首相陪。谢衣一边用餐一边与贺老汉攀谈。
原来此处名唤刘郎浦,乃是三国时吴蜀联姻之地。那贺老汉年齿既长,又是当地土生之人,胸中关于三国掌故如数家珍,娓娓道来。恰恰谢衣博览群书,两人相谈起来,竟是意外投契合辙。
贺老汉因此大乐,对谢衣观感又好上了几分。
夏夷则心有所动,接口吟道:“‘吴蜀成婚此水浔,明珠步障幄黄金。?谁将一女轻天下,欲换刘郎鼎峙心’。刘备既然心怀天下,又怎会为了女色便偃旗息鼓。孙仲谋到底还是小看了人心。”
阿阮听不明白,望望谢衣,又望望夏夷则,嘟囔道:“谢衣哥哥,你们说的我一句没听懂。我就想知道,那个身上香,身上到底有多香,是什么香?花儿香还是青草香还是果子香?”
此言一出,尽皆喷饭。
夏夷则忍笑道:“阿阮姑娘,贺老所说,并非身上带有香气之人。乃是三国时吴主孙权之妹,姓孙,名尚香。乡音呕呀,你听差了也不足为奇。”遂将三国中这段故事细细说与阿阮。
满屋人正得趣中,忽然听得院门乱响,脚步声杂沓而至。一名少年抢进屋来,也不顾屋内尚有旁人,见了贺老汉便拜倒在地,一面大放悲声:“老太爷,不好了!大郎被丛极寨的女大王抢了!”
贺老汉脸色大变,手中饭碗“当啷”一声摔得粉碎。他顿足道:“你们好好的回家,怎么招惹上那个煞星的?”
厨房那边,贺娘子也得了消息。屋里屋外顿时一片悲声大作。
谢衣连忙问道:“不知那丛极寨是何去处,还请老丈告知。说不定有用得着谢某一行的地方。”
贺老汉见问,忙拭了老泪,道:“那丛极寨是距此五十里外一处江边水寨,寨中盘踞一伙水寇,头目乃是一个女人,江湖人称”玉姑娘“。过往舟船交足了过江费,他们倒也不掳掠骚扰。只是这玉姑娘见不得俊俏男子,若有年轻英俊的男子被她见了,必要抢去做新郎的。”他看看谢衣,又看看夏夷则:“便如二位公子这般人才,若叫这玉姑娘见了,必然逃不过去。”
听了这话,谢衣倒还罢了。夏夷则一张俊脸涨得飞红,啐道:“竟有此等无耻妖女。”
阿阮纳闷地看看他,有心想问,又隐隐约约知道似乎是什么不好之事。终究还是按下心头不解。
那贺老汉接着道:“若只是抢人,倒也罢了,最多不过多多备上赎金。这玉姑娘却有一般不好,凡被她掳去男子,任你金山银山堆到她面前,她也是不肯放人的。又有一桩,也不知道她修的什么邪门功夫,,不出三月,被掳男子必定被她治得精血耗尽而亡。老汉夫妻只得这一个儿子养老,现在被这玉姑娘掳去,岂非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局面?”
夏夷则奇道:“这般无耻水寇,官府也不管上一管吗?”
贺老汉嗐声道:“官府无能,也曾剿过两回,却是损兵折将,铩羽而归。官府吃了亏,便不敢再管。”
夏夷则闻言大怒,一拍桌子:“身为朝廷命官,代天牧民,竟然畏惧贼寇,不能保一方平安。这样的官员,要他何用?”
那贺老汉吃他一吓,顿时期期艾艾不敢再说。
谢衣看一眼夏夷则,向贺老汉拱手道:“老丈莫急。请问这丛极寨所在何处?在下等受老汉一饭之恩,少不得要将令公子救回相报。”
那边夏夷则也应声道:“不错。既然官府不作为,便由我等代为行事吧。”
贺老汉听了此话,双手乱摇:“去不得去不得。二位公子如此人才,若是被那玉姑娘看上,便是天大的祸事。”
谢衣微微一笑,从桌子上拾起一根筷子随手掷出。只听“噗咄”一声闷响,那筷子已钉入一旁砖墙之中。待贺老汉看时,只见筷头上穿着一只绿头苍蝇。
贺老汉见了谢衣这一手,心头惊喜交加,心知遇到救星了。忙唤过那名唤贺然的报信仆从,令他带着谢夏二人往那丛极寨救人。
即出门时,贺老汉一眼看见谢衣偃甲仆从面前饭食分毫未动,不免偷偷问一声谢衣,是不是饭食不适口。
谢衣慌忙掩饰:“并非饭食不适口。只是他们兄弟四人近日练功正好是辟谷期。”
贺老汉恍然大悟:“公子如此身手,尊仆自然也是相当高明。”
谢衣大窘,忙忙辞了贺老汉,与夏夷则往那丛极寨而去。却将阿阮与偃甲仆从留在贺家。
丛极寨沿着长江边一条汊河而建。离岸十余丈,四面环水,周围以粗木为栅。
二人远眺水寨,此时寨中张红挂绿,一副办喜事的模样。
见此情形,谢衣心头又好气又好笑。听那贺老汉讲来,这玉姑娘最多三月便要掳掠一名男子,视乎其行,竟是每掳掠一名男子便要办一回喜事。当真可笑。
夏夷则道:“这水寨远离江岸。我与谢兄均不善洇洑,须得想个法子混进寨中才好。”
谢衣道:"夏公子所言甚是。只是这水寨防卫严密,如何进去倒是个难题。”他心中一动,将夏夷则上下打量一回。笑道:“谢某倒是有个法子,只是要委屈夏公子了。”
夏夷则不解。只听谢衣笑道:“之前听贺老丈所言,那玉姑娘颇好男色。夏公子姿容不俗,必能引得那玉姑娘动心。咱们趁此机会制服了她,将贺家公子救出,岂不是好?”
夏夷则一张俊脸臊得飞红,啐道:“谢兄风采更胜在下,既有如此妙计,谢兄何妨亲自施行?”
谢衣大笑:“谢某年纪不及夏公子青春少艾,那玉姑娘想来更喜少年郎君。”
夏夷则恨恨道:“在下原以为谢兄是个端方君子,谁知竟如此惫赖。说不定那玉姑娘觉得老夫疼妻,属意谢兄也未可知。”
谢衣见夏夷则窘迫,只笑得打跌。半晌笑够了才道:“咱二人先按此计混进寨中,再见机行事罢。”
夏夷则无计可施,只得同意。谢衣又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昔年孙权于此地嫁妹,今日夏公子却要在此地招亲。当真是古今佳话。”
夏夷则被谢衣连番取笑,佯怒道:“谢兄若再调笑在下,便自己一人去救人吧。”说罢转身欲走。
谢衣忙拉住他:“开玩笑开玩笑。夏公子莫恼,愚兄向你道歉。”遂端端正正向夏夷则施了一礼。
夏夷则原是佯怒,此刻既见谢衣致歉,倒不好真的生气。只得催了谢衣往江边而去,伺机混进寨中。